梁实秋,一代文学宗师,以他的《雅舍小品》、以他的译作莎剧、文学批评享誉华文界文坛。然而似乎在传统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中有关梁实秋的文字却书之甚少。当然,由于特殊的历史氛围,我们这位非主流的战将因“人性论”而败阵,剩下的只有“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恶名。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辛勤笔耕于“雅舍”的梁实秋终究是现代文学史中重要的一员。同时,梁实秋还是个文人美食家,以他独特的恬淡闲适、真实以及高文化品位的谈吃散文为文学界增添了一道亮丽的景色。散文中谈吃只是一个表象,透过这“吃”更有一种“味”值得我们思考。
一、现代士大夫的美食情结
士大夫,读之满带一种怪异气息的名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是这样释义的:封建时代泛指官僚阶层,有时也包括还没有做官的读书人。然而作为文人美食家的梁实秋,其现代士大夫情怀却更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梁实秋原籍浙江杭县,生长于老北京一个书香门第,这是个旧式士大夫家族。特殊的地域、家庭环境、教育背景造就了这样一位恂恂之儒生,造就这样一个文人美食家。“北京文化注重人伦日用、物质文化的实用品格”,“除了皇城古都特有的雍容大雅的气质、风度外,还发展了一种圆通俗化的品味”,而且“以精通日常生活中衣食住行的各种规矩和讲究为风雅的情趣”[1]。在梁实秋来说,食物虽亦精亦粗,却很讲究 “雅”,雅全凭 “品”,品出一种心灵的快慰。《海参》中这样写道:“每一样菜都用大小不同的瓷盖碗。这样即可保温又显得美观”,“吃这道菜不能用筷子,要使羹匙,像吃八宝饭似的一匙匙的挑取。碗里没有配料,顶多有三五条冬笋。但是汁浆很浓,里面还羼有虾子。这道菜的妙处,不在味道,而是在对我们触觉的满足。我们品尝美味有时兼顾到触觉。红烧大乌吃在嘴里,有滑软细腻的感觉,不是一味的烂,而是烂中保有一点酥脆的味道。”[2]殊不知色、香、味之外还有这“触觉”也是一味。《中庸》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这里的“知”非细品莫能知也。除了讲究品,还讲究礼。在《芙蓉鸦片》中,梁实秋提到幼时有一次随其先君“饮于东兴楼,因上菜稍慢”,便用“牙箸在盘碗的沿上轻轻敲了叮当两响”,哪知这也有规矩。“先君急止”,告诉他“这是外乡客粗卤的表现。你可以高声喊人,但是敲盘碗表示你要掀桌子”,那么“那位当值的跑堂就要卷铺盖,真个的卷铺盖,有人把门帘高高掀起,让你亲见那个跑堂扛着铺盖卷儿从你门前急驰而过”,“不过这是表演性质,等一下他是从后门又转回来的”。“跑堂待客要殷情,客也要有相当的风度”。[2]这种礼仪给幼年梁实秋埋下了很深的种子,促他日后养成更加深厚的礼仪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