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他就像是一个一直守候在自然童话里的孩子,他拒绝世俗的尘雾,抑或说是为了逃避社会纷扰,希望像古人那样寄情自然万物,超脱红尘。
初次与顾城及其迷人、聪慧的妻子谢烨相遇,是1992年3月22日,在顾彬(Wolfgang Kubin)柏林的公寓。谢烨同样也是一位诗人。顾彬2月份就告诉我,顾城夫妇将于3月初抵达德国,并在此呆上一年。随后我被问及是否想和他们见见面,然我只能这么回答:现在不行,因为我有份“家庭作业”在身,这份“家庭作业”是顾彬妥帖布置和交待的:即在他组织的“200年《红楼梦》”论坛上做一个报告,该会议定于1992年4月21~23日在波恩举行。3月21~22日,顾彬还是一如既往地来柏林看望女儿安娜。他把小儿子顾子彬(Aurel)也带来了。我的大儿子玛立安(Marian Jr.)当时恰好也跟我在一起,顾彬告诉我们,他想与顾城、谢烨一起去参观200年以来德国文化史上知名人物的墓地,如沙米索,蒂克,蒙森(Theodor Mommsen),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认识顾彬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去墓地。对顾城而言,也不惊奇。永恒的安息地在诗人的世界中自有其意义。诞生之前的“存在”、诞生:即这尘世的生活、死亡、死亡之后的“存在”,这些佛道意义上的生命,是顾城作品和思想偏好的主题。这些在“生命”的意义上不同于生活,生活只是在胚胎受孕到肉身死亡之间。在柏林的克罗伊茨贝格区的两个墓地,顾城对那些大人物们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那些坟墓静息于此,可能连名字都没有刻上。顾城和我的交谈要比顾彬多很多(比起亲自参与讨论,顾彬在交谈中更愿意倾听,至少我遇到的情况向来如此。)顾城始终将这次交谈的话题锁定在道家的“无为而无不为”。“无为而无不为”语出《道德经》第48章,是顾城与外界关系的前提之一。然我不确知,为什么他常常将之与“文化大革命”期间的毛泽东和周恩来联系起来,这至少让我感到惊讶。顾彬在说及蒙森是德国的司马迁时,顾城对此也没有做出反应。尽管我有兴趣讨论老子的理论对我们的现实意味着什么,但出于某些特定的原因我还是不太想从他们二位那听些什么了,所以令人高兴的是,话题出乎意料地转移了。梅林大坝(Mehringdamm)的墓地显得格外苍凉,笼罩在柏林初春的寒气中,顾彬忧郁的面孔,顾城抑郁的天性和《简历》(一个简短的自传)这首诗,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