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 迟子建访谈录

时间:2021-08-31

  引导语:迟子建,她文字的美如同深巷中的酒,少有吆喝,却沉醉迷人,她带给人的感动,虽不是轰轰烈烈,可点点滴滴都滋润心间。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1~(4题。

  迟子建访谈录

  记者:评论家认为你的小说是“本色写作”,你是一个人如其文和文如其人的“本色作家”。你认同评论家对你所做的这个归类吗?

  迟子建:不太认同。小说是用文字搭建的想象世界,而作家是会思想的人,内心世界可以说是既复杂又单纯的,用文字反映出来的世界是既客观又离奇的,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了作家的性情,却不可能完全浸透作家所有的情感。所以说,一个作家不可能做到完全“本色写作”。每个作家都有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而这不可能通过作品完全展现出来。

  记者:还有评论家说,你的小说都是在向后追寻人类的精神家园,是一个在追忆中怀想的“逆行的精灵”。你觉得这种评判恰当吗?

  迟子建:应该说,评论家作这样的评判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也是有根据的。但可能每个人对历史的理解有偏差。我的小说是写到历史,但并不是向后看。其实,我们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断逝去,不断地成为当下的历史。昨天的事是历史,即便我的作品在关注当下,完成时也变成了关注历史。只不过,我对远的历史比对近的历史更感兴趣,因为我认为有距离的历史可以看得更客观;而在写近的当下时,历史的客观性容易受到主观因素的影响。

  记者:其实,你很多的中短篇都是在关注当下。

  迟子建:是的,我的中短篇几乎都是当下题材的。评论家说我在向后回溯,是因为大家对历史出发点的判断不一样,在理解上有偏差。

  记者:你的小说多以故乡东北为故事背景,你也曾经说过,故乡是你最大的创作源泉。不知道在你以后的创作中,是否还会固守在故乡的土地上?

  迟子建:一个作家,如果能把自己熟悉的地方写深写透,写到八十岁能写完就很不错了。很多作家在评论家的影响之下,总想求大求全,多方突围,到头来可能反而没有一样能做得好。而评论家也常担心作家以某个固定的地方为写作背景,题材会枯竭。我觉得,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心。就像挖一口深井,当井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之后,就永远都不会枯竭。

  我有一部分作品并非写故乡,但如果评论家把我的所有作品都归入与故土有关的写作,我也不否认。我的写作会有渐变,不同的作品会呈现不同的风貌,但不会刻意求变,更不会脱离我的故土去写作。

  记者:在你的小说中,可以看到你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独特的感受力,这种感觉的敏锐性非一般人能比。这是不是你一直保持高产写作的原因?

  迟子建:有一定的关系吧。文学写作是一种安慰心灵的方式,也是一种对内心感受力的推动。这种感受力我想是与生俱来的。我从小就对万事万物的变化特别敏感。这种能力,应该是无法拷贝的。

  记者:你的小说,总是由小人物的具体生活构成,即便是《伪满洲国》这样以一段历史为题材的长篇,也坚持“以日常生活去展现历史”。但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虽然你并未放弃过去的风格,却讲述了鄂温克民族上百年的兴衰史。它触及的是民族文化的题材,可以说是宏大题材,你是有意向宏大题材靠拢吗?这是否是你今后写作的一个转向?

  迟子建:我个人认为,《伪满洲国》才是宏大题材,而《额尔古纳河右岸》写的是一个弱小民族。但不管如何,坚持“以日常生活去展现历史”的风格没有改变。我之所以选择了这个题材,是因为我熟悉这个民族的一切。在我亲眼看到的事实中,我深切感受到,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一些文化在丧失,一些文化被人以文明的名义扼杀掉。因此,我特别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写下来。在一百年的历史中,我感受到苍凉和悲凉。历史不是断裂的,一百年前的生活,依然还在延续着。虽然它在现实中退缩,但历史和现实并没有严格的分割。评论家把它看做是一个宏大题材,或许是站在静止的角度来看待历史了。其实,一百年并不一定就宏大,而一天也可能是宏大的。正如我在这本书的后记中所说,我讲述的是这支部落式微的过程,是一首挽歌。(选自《作品》,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