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文坛开始,迟子建一直是以一个独特的形象被读者和评论者纳入视野的。
从1983年起,迟子建就以一种异于同时代作家的品质在中国新时期文坛上建构着属于她的北极村世界,这个世界是一个美的所在。迟子建在她的文学作品中孜孜不倦的塑造着美:自然美、人性美、语言美。可见,美在她的作品中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随着时间距离的拉开,不难发现,迟子建在80年代对于美,尤其是人性美的坚守,依然在今天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提起迟子建,读者们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她所构建的那个充满着神秘与异域色彩的黑龙江北极村世界。迟子建从一介入文坛就醉心于那个封闭而又多彩的乡土社会的描述。与此同时,随着1984年12月在杭州的《新时期文学:回顾与预测》的会议的召开,中国文坛上也掀起了一阵以“文学寻根”为旗帜的文学运动,作家们纷纷发表宣言性质的文章来阐释自己的寻根观点,并将自己的目光投射于不受汉文化和礼教束缚的偏远的乡土世界里,“寻根”在寻根作家眼中,多多少少的具有了一种与主流叙述相背离的意味,有着强烈的文学政治意味。作家们纷纷的在“文化的岩层中”开掘着自己的心中的“文学的根”。迟子建在这个时期当然也还是坚持书写着自己的故乡,只不过,我们在她的作品中看不到很多的“寻根”的痕迹,她明白的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而且固执的坚守着书写自己的“根”的权利和义务。在迟子建的笔下,属于自己的“文学的根”根本不用去“寻”,它就在北极村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离开或消失过。所以我们看到,在众多作家倾向于建构一个迥异于日常生活且光怪陆离的异域世界的时候,迟子建笔下的乡土世界却更日常化。在迟子建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像韩少功《爸爸爸》中借助丙崽这样一位颇为诡异的人物而展开的对中国当下文化的强烈批判。在她的北极村世界中,虽不乏有奇人异事,但这些奇人异事并不像一些作家笔下来的那么突兀和醒目,这些人和事都是镶嵌在生活中的。在《沉睡的大固其固》中,魏疯子由于受了刺激而行事怪异、《重温草莓》中飘忽不定的爸爸,这些人物形象虽然异于常人,但却和迟子建的北极村世界有机的融为一体,迟子建的作品更像是在讲一个个发生在自己故乡的故事,在描述这些人或事的时候,不夹杂过多的自己的态度在里边。正如迟子建自己所说,她的作品正如“外祖母讲给我的故事”[2],众多的人物和事件都在故事里出现,然后消失。这些故事是“外祖母”讲的,都是极具有人情味的,并不像一些作家,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更像是某种理念或哲学思想的演绎。在《苦婆》一文中,苦婆让人难以忍受的节俭在她那啰嗦了无数遍的“真不知福啊……早先吃没吃,喝没喝,穿没穿,成天的打仗,你们真是不知足哇”里变得可以理解,甚至会让读者产生由衷的同情;《重温草莓》中死去爸爸飘忽的形象也在父女二人的对话中显得楚楚可怜,他期待着理解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