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迟子建小说中的儒家精神

时间:2021-08-31

  迟子建小说中的儒家精神,为被物欲扭曲的灵魂和精神污染的现代社会提供了一种鲜明的反向参照,表达了她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和对人性本善的执着追求。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最重要的流脉,它的人生价值观念对中国人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作为一个中国人,必然会受到这种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的影响,“儒家精神几千年来已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沉淀在了中国人的民族性格里,从而成为我们的处世标准,看事态度”。在迟子建的小说中,我们也能明显地看到儒家精神的印记,其小说人物身上体现出的仁爱精神、智慧以及重义轻利的人生态度,都是儒家精神的集中表现。

简论迟子建小说中的儒家精神

  一 广博的仁爱精神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孔子所谓“仁者人也”,“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克己复礼为仁”,孟子也说“仁者爱人”,“仁,人心也”,在这里,“仁”的主要意思是“爱人”,是对他人的同情和关怀,也就是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它是人的内在情感的表现,是人天生就有的善端,是在他人遭遇困难危险时而给予关爱和帮助的自然情感的流露。在儒家思想中,“仁”是做人的根本,是引导人心趋善的核心。在迟子建小说的人物身上,同样也所放射着“仁爱”的光辉,对于人性,迟子建给予了较多善的成分,她认为“善是一种生活状态,我的小说就是展示这么一种状态”。在她的小说中,这种“仁爱”精神有多方面的表现,小说《盲人报摊》、《雾月牛栏》表现的是亲人之间的关爱;《鸭如花》表现的是萍水相逢的人之间的互爱互助;《白雪的墓园》、《日落碗窑》表现的是邻里之间的关怀与帮助;小说《逝川》、《鸭如花》、《秧歌》则表现了人们对自然界万物生灵的爱。小说《盲人报摊》中,主人公吴自民夫妇是一对情深意厚的盲人夫妻,每天上午,他们都手牵手到街口卖报纸,对于他们来说,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们内心却充满了光明和关爱,他们生活在幸福之中,因为“全院只有我们是不吵嘴的夫妻,因为我们相互看不见,在我心目中,你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正是依靠彼此的体贴和扶持,依靠爱的纽带,盲人夫妻才度过生活的道道难关。小说《雾月牛栏》中,继父因无意中的失手把儿子宝坠打成了弱智,对于自己的过失,他后悔莫及,几年来一直心怀深痛的愧疚感,想方设法寻求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当他请求宝坠回屋居住而被宝坠断然拒绝后,他在宝坠愿意居住的牛栏盘了炕,打扫得非常整洁干净,而且每天晚上都来照看宝坠,并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为宝坠看病,因为终日为宝坠的病情忧心,最后继父因积郁成疾而含恨致死,仁厚善良的继父为自己的失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生命中“仁”性的力量伴着他在负罪中走向死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亲情不能代表全部,当人只懂得关爱自己的亲人而不知道关爱其他人的时候,亲情就变成了一种具有狭隘性的情感,所以在迟子建的小说中,普通人之间也充满了浓浓的暖意。小说《鸭如花》中的徐五婆,每天与自己喂养的鸭子为伴,就是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内心却充满了关爱与仁慈,对待那个害死了父亲的逃犯,她开始也是充满戒备与恐惧的,但当她得知逃犯越狱的目的是为了到父亲的坟前表达内心的忏悔,并非逃避法律的惩罚时,她对逃犯动了恻隐之心,像母亲一样关怀帮助他,不仅让他吃住宿在自己家中,而且帮助他完成了到父亲坟前忏悔的愿望,在逃犯投案自首并受到正义的惩罚后,徐五婆还为他收尸安葬。小说中,徐五婆是一个普通的人,但她的行为,却体现了人性中“仁爱”的强大力量。“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徐五婆对逃犯的关爱和帮助,并不是要换回逃犯的报答,因为她知道逃犯是逃脱不了正义的惩罚的,她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人的恻隐之心,是一种仁爱善良的本能,是内心良知良能的体现。另外,像《日落碗窑》中吴云华对王张罗夫妇的体贴关照,《逆行精灵》中萍水相逢的人们之间的相互帮助,《白雪的墓园》中乡亲们对刚失去父亲的“我”的同情和照顾等,都是仁爱精神的具体体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这种仁爱精神不仅表现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上,而且还扩张到自然界的所有生灵。小说《逝川》、《鸭如花》、《秧歌》就表现了人们对身边的狗马牛羊、花草虫鱼,甚至是吃人的黑熊都怀有无限的爱意。孟子倡导“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迟子建也有相同的观点:“一个好作家对有灵性的万事万物有一种关爱怜悯之情。”所以,在迟子建的笔下,自然界的一切生灵,都是人们“仁爱”关注的对象。小说《逝川》中,人们把捕捞回来的蓝色泪鱼像孩子一样宽慰开导,然后把得到温暖的泪鱼重新放回江中,《鸭如花》中的徐五婆,害怕熏黑菠菜而熄灭了烟,《秧歌》中的洗衣婆,发现落叶和虫子落到身上之后,因为害怕它们孤独,总是要把它们送回原来的居所。对世间万物的关爱与珍重,体现了迟子建小说中人物对生命价值的普遍尊重,也是对儒家“仁爱万物”观念的再现与体认。迟子建的小说,从日常生活的多个方面,多层次体现了儒家的这种“仁爱”精神,并成为她的小说的一种主导性情感。在歌颂这种“仁爱”精神的同时,迟子建的小说也从另外一个层面对“非仁”之举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小说《树下》中,七斗的姨夫毫无人性,竟厚颜无耻地占有了幼小的七斗,迟子建在小说中让他死于非命。小说《罗索河瘟疫》中的酒鬼别利,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小说中这个不孝之子被绝望的母亲杀死。对不仁不义之人,迟子建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解构与批判,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她对人间至善的追求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