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它伸出漫暖的大手,摩挲得人浑身舒坦。刚吃完中午饭的我,便坐在椅子上,看起了《边城》。
这部小说是沈从文先生写的,初读之下,会觉得语言很平淡,情节甚至算得上是平凡的,但细读之下,又会被小镇的悠闲适意,爷爷的朴讷,翠翠的可爱以及字里行间的自然、优美、诗意所吸引。读着读着,似乎自己也融入了这个很多年前的故事中。
小说开头向我们展现了在青山绿水间有一个淳朴的白发老船夫,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天真少女和一条忠心的黄狗,没有喧嚣,没有张扬,生活简单而宁静,在我们看来或许有些枯燥乏味,但对于一直生活在青山绿水间的他们仍然把这日子过得滋味十足。
本该一直这么悠然度日,但却在一个热闹的端午节,翠翠走上了爱情这条“路”……
那次盛会上翠翠与相貌英俊的青年水手傩送不期而遇,傩送在翠翠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更巧的是,傩送的兄长也喜欢上了翠翠。兄弟俩没有按照当地风俗以决斗论胜负,而是采用公平而浪漫的唱山歌的方式表达感情,让翠翠从中选择。傩送是唱歌的一把好手,天保自知比不过弟弟,心灰意冷,断然驾船远行去做生意,但不幸溺死于湍急的涡流之中。由于天保之死,傩送十分责怪自己,很内疚,便自己下桃源去了。
而悲剧还未停止……
夜里下了大雨,夹杂着吓人的雷声。爷爷说,翠翠莫怕,翠翠说不怕。两人便默默地躺在床上听那雨声雷声。第二天翠翠起来却发现船已被冲走,屋后的白塔也冲塌了,翠翠吓得去找爷爷,却发现老人已在雷声将息时死去了。虽然两兄弟的父亲在老船夫去世后解开了心中失子的疙瘩,答应只要傩送愿意就娶翠翠做儿媳。于是翠翠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还记得原句是这样的------“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要有多悲哀才会如此……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边城……
“在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慈祥善良的摆渡老人,乖巧伶俐的孙女,还有一条黄狗。他们靠渡船为生,过着淳朴快乐的生活。
《边城》就是这样在我们面前展开的,为读者描绘了湿润透明的湘西美景。一切都是那么淳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美好总是存在那么一些不可避免的缺憾。《边城》为我们展现一场爱情悲剧和人性的悲剧。湘西山城茶峒掌水码头顺顺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同时爱上了城边碧溪老船夫的孙女翠翠。但翠翠心里爱的却是傩送,当天保明白了这个三角恋爱的实情,深知不能勉强,主动退出了竞争,黯然驾船下辰州,却不幸遇难。天保的永远离开在傩送和翠翠之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即使傩送仍然爱着翠翠,但哥哥为此而死,使他心中压抑,又对老船夫有误会,也在痛苦中离家去了桃源。而翠翠独自承担所有的变故,在等着,等着那个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的人。
虽然我希望翠翠不用白等一场,希望故事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能为茶峒这个美丽的小山城添一分亮丽色彩。但我更相信“明天”再也来不了。无论是公主和王子,还是灰姑娘的故事,永远只可能发生在童话故事里。小孩子总相信,即使遇到了挫折和失败,但结局总是美好的。因为他们还活在完美的童话世界里。可是,长大了,明白了,也懂了现实总是现实,而“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边城》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可它不是那些赚读者好心情的言情小说。它描写了一段现实中的爱情,一段有喜有悲,又笑有泪,恋爱过后也可能曲终人散的爱情。
这或许不是一段令人满意的故事,却可让我们享受其中。不要纠结于他的不完美,这也是一种生活的体验。人间每天都在发生悲欢离合,这和时代的背景是分不开的,但撇开那些令人伤心的悲剧去看里面的每个人、每个风景、每个生活片断,你会惊异地发现,作者给我们描绘了一个多么美丽的世外桃源,那里纯朴的民风是我们这个霓虹闪烁的大都市里所没有的,它好似一股清泉,它又似一缕清风,吹走了我脸上的尘土,带来一丝温馨。
在一个清幽的小城里,住着这么一户人家,硬朗勤劳的祖父携灵动活泼的孙女相依为命。从他们流淌出来的是茶峒人的质朴纯善,是劳动人民的勤劳能干,是底层人民的清贫单一,更是那个时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糅杂在这个时代里了。
许是劳动人民独有的单纯。祖父坚守渡船一五十年。这是忠于职守的体现,还是别无出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人不想成为船总顺顺、王乡绅那样生活富足的人,“他管船,管五十年的船——他死了啊!”我听到了翠翠撕心裂肺的哭喊,翻书的手停顿了下来,一种浓烈的悲伤缠绕住指尖,飘散开去,祖父与翠翠太单纯了,单纯到得到过渡人一个铜板的赠予都觉得是对公职的一种亵渎,甚至至死都留在小屋中,大概是至死都惦念着渡船吧?
又许是底层人民的孤苦,一个意外造就了翠翠。她灵动,跳脱,却不敢染指渡船意外的一切,因为她清苦,她会羡慕大家女儿受伤的银镯;因为她清苦,她不得不自立自强,祖父和渡船便是她的一切。“翠翠,爷爷不在,你将怎么样?”还是那种浓烈的悲伤,在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这句话在我看来完全变成了“翠翠,爷爷不能许你更好的,倘若爷爷去了,你又该怎样在这里立足?”一种至深的爱晕开来了,一种质朴的、微带苦涩的爱。
更许是天命。天命,多么简单的两个字,我却从《边城》中领略到一种酸楚的天命。翠翠未能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天保出意外溺死了;翠翠本能再找回自己的爱情,祖父被困在了王乡绅下人编织的谎言中;翠翠本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她逃避了。一切的一切不正是天意弄人么?她没有输给辗坊,没有输给王乡绅,她只是输给了天命。这份天命,痛楚到令人不能自已。我想同情她,但我知道,输掉一切,也有她的怯懦与不谙世事在作崇。
怨谁呢?怨天吗?沈从文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幅画卷,这幅画卷极生动地展露了一代人和一个时代。“这作品或许只能给他们一点怀旧的幽情,或者只能给他们一次苦笑,过着又将给他们一个噩梦。”“但同时说不定,也许能给他们一种勇气和信心!”沈从文如此说道。
是啊,从《边城》的苦痛中,我开始反思,人为什么不与命搏呢?一味的怯懦与逃避只会造就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隔阂,失掉一个又一个的机会。人是不是应该怀一份执着的心,去争取本该属于、本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