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诗歌创作主张
白居易不仅是现实主义诗人,还是一位杰出的诗论家。他提出了一种批判现实、反映现实的诗歌创作理论。下面小编是了有关白居易的诗歌创作主张的内容,供大家阅读。
白居易诗歌主张的核心,是要求诗歌为政治服务。
《与元九书》说:“仆常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或食辍哺、夜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此所谓“诗道”,是指儒家关于诗歌的理论和要求。白居易的诗歌主张是与正统的儒家诗论二脉相承的。儒家论诗,从孔子开始便强调诗歌的政治作用和社会意义,《论语阳货》 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其主旨是强调诗歌为封建的政治、教化服务。这就成为儒家诗论的出发点。《毛诗序》是先秦儒家诗论的总结,其中心内容也是阐述诗歌与封建政教的关系。它认为诗歌不仅是社会治乱、政教得失的反映,而且反过来可以维护封建统治和封建秩序:“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因为诗歌具有感染的力量,所以是封建统治者用以维护政教的有力工具。紧接着上面一段话,《毛诗序》又阐述了诗的“六义”。“六义”是儒家对于《诗经》体制和表现手法的概括,也常被看作是诗歌创作的指导原则。从《毛诗序》对“六义”的解释看来,不外是说诗歌创作应该通过美刺来维护王政⑴ 。而刺必须有个限度,这就是“止乎礼义”。超乎礼义的讽刺,是有损于王政的。总之:诗歌要维护封建政教,要讽谕美刺,要止乎礼义,这是儒家诗论的主要精神,也就是白居易忽忽愤发所欲扶起的“诗道”。在与元九书中,白居易是这样阐述这“诗道”的:
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
这段话的意思十分清楚,是说诗歌最能够帮助帝王感化人心,治理天下。他接下去说:
圣人知其然,因其言,经之以六义;缘其声,纬之以五音。音有韵,义有类。韵协则言顺,言顺则声易入。类举则情见,情见则感易交。于是乎孕大含深,贯微洞密,上下通而一气泰,忧乐合而百志熙。五帝三皇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为大柄,决此以为大宝也。
帝王如果重视诗歌这种政治作用,以六义、五音贯串其内容和形式,使之符合讽谕美刺、止乎礼义的要求,就可以沟通统治者和人民,使他们的感情和愿望得到统一,使一切社会矛盾达到调和。帝王也就可以垂拱而理了。再看《策林》六十九“采诗”: 所谓善防川者,决之使导,善理人者,宜之使言。故政有毫发之善,下必知也;教有锱铢之失,上必闻也。则上之诚明何优乎不下达?下之利病何患乎不上知?上下交和,内外胥悦,若此而不臻至理,不致升平,自开辟以来未之闻也。
皇帝以诗补察时政,百姓以诗泄导人情,采诗上闻,闻而纳谏,这样就可以防止人民越出封建统治的轨道,而达到至理升平。正是从沟通君民、调和矛盾的思想出发,白居易在《新乐府序》里提出“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的主张。值得注意的是,在白居易看来,为君为臣与为民是统一的,没有矛盾的。可以同时又为君臣而作,又为人民而作,但首要的、关键的还是为君。《新乐府》 里确实有不少为民请命的诗篇,有的甚至很激烈,然而白居易只是要皇帝开壅蔽、达人情,“政之废者修之,阙者补之。人之忧者乐之,劳者逸之。”使统治得以安定罢了。
白居易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作为一个谏官,他“有阙必规,有违必谏”⑶;作为一个诗人, 他把诗歌也当作向皇帝进谏的形式——这便是《毛诗序》所说的“主文而谲谏”。关于这一点,《与元九书》说得最明白:
是时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仆当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谏宫,月请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递进闻于上。上以广宸聪,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
《与杨虞卿书》也说:
凡直奏密启外,有合方便闻于上者,稍以歌诗导之,意者欲其易入而深诫也。
这样说来,诗歌岂不成了奏议的补充形式了吗? 是的,白居易正是要把那些在奏议中不便直说的事情和意见,通过诗歌向皇帝委婉地提出,引起他的警惕,并作为他执政的参考。也可以说是用诗的形式来写类似于今天的报告文学那样的作品。白居易《新乐府》的最后一首诗《采诗官》,是带有总结性的。诗的最后说:“君之堂兮千里远,君之门兮九重閟;君耳唯闻堂上言,君眼不见门前事。贪吏害民无所忌,奸臣蔽君无所畏。君不见厉王胡亥之末年,群臣有利君无利。君兮君兮愿听此:欲开壅蔽达人情,先向歌诗求讽刺。”把“广宸聪,副忧勤”、“欲其易入而深诫也”以及这首诗里所说的采诗与讽刺联系起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为君而作实在是白居易诗歌主张的要点。
以上分析了白居易提出的正面主张,我们还可以从他对秦汉以来诗歌的批判当中,作进一步的考察。
在《与元九书》中,白居易对秦汉以来诗歌的发展做了一番评述,他所运用的标准也是《诗经》的“六义”。白居易把秦汉看作“六义”始刓始缺的时期,把晋宋看作“六义”寖微陵夷的时期,把梁陈看作“六义”尽去的时期。唐兴二百年间,陈子昂、李白、杜甫等人虽有比兴之作,但是数量太少,李白是“十无一焉”,杜甫“亦不过三四十首”。白居易在这里对南朝脱离现实、脱离政治的文学,作了最彻底的批判,这对于纠正大历以后注重形式的诗风有积极意义。但就其批评的标准来看,却明显地表现出要求诗歌为封建统治服务的本质。先看他对屈原的评价吧。关于《离骚》,在汉代就曾争论过是否合于“温柔敦厚”的诗教,用的是以《诗》论《骚》的方法。白居易也是运用这种方法去评价屈原的。他说:“泽畔之吟,归于怨思。彷徨、抑郁,不暇及他耳。”所谓“他”,是指什么呢?就是指“礼义”。屈原“归于怨思”,而不能“止乎礼义”,只是发泄了个人的牢骚,而无补于政教,这就是白居易认为不足的地方。其实,屈原的诗歌通过抒发个人的愤慨,有力地抨击了黑暗的.政治和腐朽的统治集团,具有强烈的政治内容。然而在白居易看来,这既不能“补察时政,也不能“泄导人情”,已经离开了“诗道”。即使对杜甫这样一个诗人,白居易也缺乏全面的认识。他机械地在杜诗中寻找风雅比兴,自然不能不感到失望。白居易的诗歌本受了杜甫的影响,《初授拾遗》 诗说:“杜甫陈子昂,才名括天地。”《伤唐衢》说:“致吾陈杜间,赏爱非常意。”可见他对杜甫很崇敬。不过当他执着于“六义”的时候,就变得偏激了。
然而,白居易的诗歌主张在当时仍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因为在如何为政治服务的问题上,他强调“补察时政”,在客观上就有助于诗歌揭露政治黑暗;强调“泄导人情”,在客观上就有助于反映人民疾苦。白居易提出诗歌为政治服务的主张,主观上虽然是维护封建统治,客观上却有利于反抗封建统治的斗争。无怪乎他的主张得不到当权者的重视,他的创作反遭他们切齿痛恨了。所以白居易在《与元九书》里感慨地说:“呜呼!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之意不欲使下人之病苦闻于上耶?不然,何有志于诗者不利若此之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