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知道要来到这个节目,几乎就很难睡觉。就在想,我到底要说什么东西,因为讲话是一门学问。
我讲一个笑话好了,大家都知道“孔子说”,孔子说了很多东西,你们有人知道孔子的夫人,孔夫人说了什么东西呢?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孔子在桌上看到孔夫人写了一个纸条给他,她跟孔子说:“你说太多了。”
我觉得,现在大家都有的时候说太多了,当说太多的时候,其实对我来讲,我就缺乏一个很安静的心。所以为什么这次来讲,我要说很多话的时候,就会有一点恐惧。
我不晓得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女的行为艺术家,她曾经做过一次行为表演,就叫“凝视”。她说了一句话,她说:“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而且一旦安静下来,我觉得会有很多人会觉得是寂寞。所以我今天很想实验一下,我可不可以跟任何一位,我们做一次,我们就是互对,互望一分钟可以吗?
我们这个互望,是不需要说我们挑战任何人。其实我做过一次这样子的试验,那个反应待会儿我会告诉你我跟谁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我们大家都静下来,然后我们互望的时候,我们感觉一下,在这一分钟之内,我们彼此沟通,是什么样的沟通,好不好?
这个是很奇怪的一次经验。其实我跟刚刚这个朋友做的一个凝视的经验,我从来不认识她,可是我觉得我有看到她的一些东西,我看到她心里。
因为我当初看了她那个表演的时候,其实我还蛮激动的,因为我才发觉说,你要看到一个人的心灵里去,真的就是要这样子去凝视。
那在我拍戏的时候,有一个女生是演梁洛施十一二岁的一个女孩子,她戏不多,可是戏很重。有一场戏是她妈妈死了,她要离开这个家。她就站在那个家的门前,我说:“我需要你心里很委屈,你很不明白很多事情,可是你要一开始会流泪。”她就很彷徨,一个小女生从来没有演过戏,突然间要掉眼泪,她简直是不晓得该怎么办?然后我就走到她面前,然后我就说:“我们什么话都不要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们就做了刚刚那个一分钟的一个凝视,然后这个小女生也就像你一样,那个眼泪就一直出来。当然拍得很好就卡了,卡完以后她走了出去,然后她妈妈过了两个钟头过来问我说:“导演,你跟她说什么了?”我说:“我什么都没有说。”她说:“可是她坐在我身边足足哭了半小时。”
好奇怪哦,你们回去要不要试试看?你们有没有真正好好地去看看你们的父母呢?然后你会看到你的对方,有好多的东西是不用话说的,就出现了。
好心酸。可是至少我觉得你们有在对看,你知道现在有很多的时候,是看不到或者是不看。我们现在太靠手机或者其他人的新闻,其他人的事情,靠太多其他的辅助,而我们真的是很缺乏真正面对面的一个沟通。
我早上三点多醒来的时候,我心里很慌,因为我说我真的不晓得说什么东西好。可是后来我突然间,我就说我要安静下来,我要用一颗安静的心跟大家互动。这个经验呢是来自于我最近拍了一部戏叫《念念》。
以往拍戏都是急急忙忙的,或者是你很有欲望,你很有目的性的,你很想做这个做那个。可是我本来要拍另外一部电影的时候,突然间有一天,我桌子上就来了一个故事,它就是三段故事,其实都在讲三个家庭并不美满的年轻人。那他们心中都有心中的一个结,那他们心里的结都是跟他们的父母有关。我不知道现在大家有没有心里的感觉,其实我自己也有这样子的情况,就是你心里最爱的人,有的时候是跟你最过不去的人,你最不敢跟他说很多话的人。我突然就觉得说,这绝对不是一个主流的电影,可是我觉得这个电影,这个故事是应该要被拍出来的。它是在讲一个心灵的过程,它是讲一个和解的过程。
我写了一场戏是写生产,我说我要拍真的生产,当然我的制片人马上就说:“不要开玩笑了,谁会帮你去生产呢?”我说我觉得我要拍真正的生产,就是那一刹那我要看到那个孩子,我不要看到一个假的,尤其现在很多人做特效,做很多这种特效,我不要。我也不要看一个小孩子抱上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根本都是6个月了,可是你非说他刚生出来,我不要。我就是要看那个脐带,所有的东西这样出来。他说:“不可能的。”我说:“一定可能。”然后我们就去看景了,我们就到医院去看景。在看景的时候,就突然间就看到一个护士大肚子,他们就问说:“请问你什么时候会生孩子?”她说:“我快了,我再过两个月大概就要生了。”我们说:“可不可能,你生的时候,会不会愿意让我们拍?”然后她说:“好啊。”
当我们快要开(机)的前两天,她先生打电话来说她好像快要生了。我们就赶快把那个摄影机,然后我们另外等了一组人随时待命,她要生的时候,我们就要冲到医院去。然后说如果来不及的话,请她先生怎么样用那个摄影机,你要怎么拍,怎么样避什么东西,讲好所有的东西。在我们开拍电影的第一天,就接到她先生打电话来说:“刚刚进医院,要生了。”我们第二组人员就马上冲去,冲到现场,然后真真实实地就拍到了她的生产。她的孩子现在已经一岁半了,他的小名就叫念念。
所以当这件事情发生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是蛮注定的,你要安静下来地等待,你要耐心地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