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一到秋后农闲季节,村里就请戏班儿来唱大戏,为此我们村还特意盖了一个大戏园。戏园里不但有一个很大的舞台,还有化妆室、更衣室、器材室等,如同正规的剧场。在我眼里,戏园就是当时最好的建筑。舞台前有一块能容纳一千多人的空地,村里人便在空地上摆了很多檀条,专供大家看戏坐。每逢村子里唱戏,周围几个村的人都来看戏,在我们村有亲戚的,干脆就住在亲戚家。那个年代,在农村能看上一场戏也算是很难得的精神享受了。
看戏对我们孩子们来说,最有意思的不是看戏的内容,而是“占座”,就是在那些檀条上放些砖头、草垫等物品,表示那个地方已经有人了。为了占上位置好一点的座位,我们顾不得在家吃饭,拿上窝头和咸菜早早地就去戏园。孩子多的人家,他们可以轮流在家吃饭,比较靠前的中间位置,比较光滑的檀条,大多被他们占去。家里孩子少的或去戏园晚的就只好占一些靠后靠边的位置、不光滑的檀条,在这样的位置看戏,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我们这些孩子们看戏纯粹是看热闹,不知道演的什么戏,更听不懂唱得什么腔,大人们看完戏回家后,我们从他们的谈话中才能知道唱的是京剧《沙家浜》、《红灯记》,豫剧《朝阳沟》、《李双双》还是河北梆子《战宏图》。
因为是农闲季节,园子里常常是爆满,演戏的和看戏的也往往是白天晚上连轴转。赶上村里开会,就更加热闹,不但戏园里欢呼声不断,戏园外的小商贩们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我们往往是看不了多长时间的戏,就到园子外围着崩爆米花的老头,等那黑色爆米花机停止转动,“嘭”地发出一声巨响,便拥上去抢爆米花吃。乡村戏园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十岁时我随父亲去县城读书,后又在省城上大学,如今我已在这喧闹的城市里工作三年有余了,城市里的霓红灯和工作的快节奏,使我渐渐忘记了儿时看戏时的情景。村里的人这几年也有了音像、彩电、vcD等娱乐设施,也很少有人提起演戏的事情。
去年爷爷去世我回老家,我特意去了村里的戏园,戏园的大铁门已是锈迹斑斑,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往日的檩条已不见,舞台的一角也塌陷了,完全没有了以往戏园的面貌。但我仍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眷恋,以至于一想到它心里就热辣辣的。
乡村戏园是一坛陈年老酒,香醇而又绵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