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天,积贤居迎来了自建成以来的首批客人。
此批客人为沈阳市某外资企业的中层人员(七男二女)。此行一来借贵地旅行正常的业务培训;二来也是对我企业的一种关照与支持。
行程安排:三餐、一宿外加购置一些农产品福利。
到来的前一天晚上,就餐标、住宿、娱乐、福利等相关问题,表弟(此次活动的牵头人)与我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翌日中午到达。午餐为驴肉蒸饺、八个菜;晚餐米饭、十个菜(鸡鱼必备);次日早餐可以较中、晚餐简单些。另备一些优质苹果。晚上,大家打打麻将(麻将桌客家自带,事后赠与我们)。翌日早餐完毕,整个行程结束。
积贤居是一处坐落于我果园的新建的青砖仿古建筑(距离县城50华里)。囿于姐姐、姐夫我们三人均不擅长车技,便提前做好食材功课,再一次性由老公驱车送达。
除了两铺火炕(4米/个),积贤居最多还能在娱乐室安放一张单人床。一下子要安排12个人(连同家人)的住宿,怎么计划似乎都有些困难(现买3床军被以及一些一次性洗漱用品)。最后落实为姐姐我们三人去相距两华里外的母亲的老房子。腾出的整栋房子全部用做招待客人。
翌日,时令虽已进入初冬,天气并无明显寒意。轻柔的阳光让静谧、祥和的半径小院显得更加从容、舒适。十点甫过(上午),载着客人的三台车辆,风驰电掣、如期到达。
简单安排过后,表弟便组织员工例行培训日程。这边,由我亲厨,准备午餐。
素常,积贤居由姐姐、姐夫打理。只有有活动时,我方到场。为使服务有所保证,除了表弟家属主动帮忙外,侄女也被临时借用过来。
排兵布阵,碗盏有声。整个厨房,紧张有致。
九位客人中,即便表弟,也是初次造访。所以,于情于理,均不敢怠慢。刚需之外,又特意邀请性格随和的哥哥全程作陪。
十二点左右,随着八道炒菜陆续上桌,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驴肉蒸饺也端上桌来。和谐的就餐氛围让心里隐约觉得:初战告捷。
中国人素有积习:喜欢将晚餐当做餐标丰盛的主餐。因此,接下来的任务方是重中之重。
按照事前约定:鸡为土鸡,鱼为河鱼(现杀)。仅就有别于饭店的家庭餐饮条件,午餐一过,不敢怠慢的姐姐与我便又投入到了下一轮的紧张忙碌中。
此次活动,不仅牵涉效益问题,能力范围内,也必须做到最好。让善意的表弟内心舒服。能给同事们一个圆满的交代,于我,同样也是一份心安。
十道菜,有炒有炖,作为仅仅两个人的后厨,决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天色渐暗。远山、近景渐渐于一双双睁大的瞳孔中模糊、隐藏。按照表弟的旨意,六点整,丰盛的晚餐正式开始。
灶台鱼、家炖鸡,驴板肠等等逐一上桌。见所备食材已然有余,便随兴又加了两道炒菜。其中,尤以笨鸡蛋炒蒜苗让大家看好。
也是,如今的城市,也繁华、也卫生、也文明,也方便。只是距离食品的本源远了些。能有一个亲自感受食品现场的机会,怎么说都不失为一种新鲜。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紧张了大半天的客人们终于得到了有效的舒张。
当我们及时打理完善后,客人娱乐就绪,已经九点多了。
哎呦,腿都要站折了。热炕上终于落座的二姐小声说。而酒过三巡、歪在炕角的哥哥显然有些难以支持。得知我们要去老房子过夜(好几年无人居住),哥哥力挺去他家(楼房)。有车在即,自然上策莫属。可是,远在乡野的积贤居缺少统一供暖。如果大家……便意味着不仅房间停供(到翌日早餐生火间隔10小时),连倒水的人都没有一个。更重要的是,两房间入住信息不明,尚未铺床便草率的一走了之,显然冷落了客人。而再耽搁下去又不免延误一家人的正常休息(姐夫正值出工修路,早出晚归,甚是辛苦)。
烟尘、加深的夜气,让每一分钟的耽搁都显得无比漫长。
你们走吧,我留下。那你?我有办法。见大家惊异,随即补充道。
人,一旦责任加身,苦也非苦。
安顿好两屋的住宿,暖瓶蓄满热水,又一遍加柴(锅炉)过后,已经十点半了。此时撤退,应该没啥问题。可是,能去哪?
二姐走时匆忙,钥匙(老房)尚未留下。若能留宿村里,当然最为恰切。抛眼望去,本就习惯自我安守、简于应酬的山居邻里,一片漆黑、静寂。天庭之下,只有无声的星星,眨着一双双失眠的眼睛,忧郁的望着我。
看来,只有去哥哥家了。而此行一样不算轻松——深夜,一个女人黑灯瞎火要独自完成七华里脚程,即便勇气在,两条整整站了一天半宿的木头腿还能否做主,心里实在没底(静脉曲张,久站胖肿显然)。除此,又能麻烦谁?晚上,实惠的哥哥显然没少喝酒。估计酒劲已经上来了;现成的三台车就停放在院子里。可一想到客人特殊的身份便欲言又止。况且,回来的路况也是问题(没有路灯,路况不熟)。可是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明天还有早点呢!
一个看似简单的入住问题,此时于我,就像一道复杂的选择题,难以求解。
孑立、怅惘,无助,旷夜般将我淹没。
表弟的性格,尚算了解。仅仅三十几岁,却有着超出年龄之外的成熟与担当。也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骄傲。此时离开,不能不打招呼。而招呼过后,明察秋毫的他是否会相信抑或还会有什么应激反应?这些,皆在心里上下翻腾着。
暖瓶业已蓄满,床铺展铺完毕。若没啥大事,表弟,我先撤了。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不用管我,我有地方。说罢闪身而出。见此,扔下麻将、单衣上身的表弟抓起车钥匙便跟了出来。几经推迟,仍不能奏效。上车后,遂将一怀心事和盘托出。
安排这次行程,已经难为你了。再让你无所不包的做这做那,我这心里……咱有车,为啥要步行?二嫂,你想多了!表弟嗔我。
尽管都是家乡人,囿于天黑,还是迷路了。
孟冬的夜里,气温骤降。空气像封冻的河水,凝滞、冷冽。还好,哥哥家的灯依然亮着。招呼过后,迅疾下车的我,本以为表弟会在第一时间调头回转(距离单元门十来米的样子),却不料竟也随我下车,一同朝单元门走去。这才是呢!你穿的太单薄,下来干嘛?就这几步道!那怎么行?必须送你安全到家!语气中满是真诚的暖意。
打开单元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见我拾级而上,才放心的闪进苍寂的夜黑里。
赭黄的灯光像一双昏沉沉的眼睛,直抵夜的深处。电视兀自娱乐着。你睡北屋吧。见我终于归来,沙发上半寐中的哥哥小声说。
无限纠结的一颗心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而同样镇日未得休息的表弟,归程是否顺利,我不得而知。
紧张让所有的感知神经停止工作。而一旦放松下来,天知道,怎一个累字了得!黑暗中,一身多职(厂长、财会、工人)、像一摊蜡消融下来的我依然缺少睡意。思绪固执地停留在适才表弟的细腻与周全里,太深太深。
据弟妹讲,为了此次行程,今早五点,全家便起床了(距离积贤居200多华里)……可见表弟的苦心!而晚上的一幕,尤令人感动。同样做过上帝,同样有过亲人相扰经历的大过表弟十几岁的我们又做的如何?是夜,设若稍有疏忽,身心俱疲的我将会是怎样一种惨淡形骸?翌日的早餐是否还能继续?漆黑的乡路,或许遇到什么意外,皆是常情……
倏忽间,一种伟大,扑面而来。
子夜,静谧、暗沉。房间里透着沉沉的鼻息。经纬纵横中,不自觉地想起一句话:一个内外兼修的人,未来终将广大以及。表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