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中秋。
遥记得小时候,光着脚丫坐在竹席上,看着月亮,吃着半个月饼,听着老爸讲一个关于秀才进京赶考被朋友出卖,反而得了娇妻的长篇说书。
老爸说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几乎忘了手里的月饼。
老爸提前送我上学,对老师说:这娃语文肯定行,听故事那么长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哪漏一点都过不了关!老师皱着眉说留下试试,这一试,我就再没离开过学堂。
但是我从此就没忘记过老爸的故事,一直期待着明年的中秋,老爸可以讲新的故事。
老爸又买了大盒的月饼,一家人又围坐在席子上赏月。但是老爸却再也不肯讲新故事,只是说,自己讲的都是陈词老调,这书里啊,多的是山海经。
于是我拼命地认字,拼命找书看。
老爸呢,在建筑工地上拼命干活,用可怜的工资买回来一网袋一网袋的书。有《基督山伯爵》、有《红楼梦》、有《福尔摩斯》、有《红岩》、有《三个火枪手》,有许许多多老爸也看大不懂的书。我知道老爸看不懂,因为老爸每次看的时候总是把书翻得很快,因为老爸说过,他只读到了小学三年级。每当老爸回家的时候,总是与母亲为是买书还是买米买油盐酱醋争执的日子,但最后总是以母亲的妥协收场。
那时,我就像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成天捧着看不太懂的书啃。看不懂就跳过去,或者边看边蒙。就这样,小学毕业竟然把老爸每次回家,用工资换来的旧书都啃完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老爸是凭什么来帮我挑选那么多好书的,只知道,毕业考试那年,站在我身后的监考老师读了我的作文,惊讶得连连赞叹不已,还硬拖着隔壁的老师都来看我的文章。
第一次我的文章被印刷成铅字,喜悦无以言表。我把报纸寄到了家里,那个时候老爸已经因为身体问题改在工厂里朝九晚五上班了。周末从学校回家,听妈妈说,老爸把报纸带到了厂里,点着我的名字给别人看。我用眼光询问,老爸却羞红了脸。我从内心唤了一声:老爸,我爱你。
老爸是那样以我为傲,尽管我总是很任性。每年中秋,我拿回家的水果月饼,老爸总推说身体不好,不喜欢吃甜食不让下次再多买。记得一次,老爸对我说,你出息了,就什么都好。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出息,但是老爸却没有看不到我出息的时候。我买的水果月饼,也只能在老爸的坟头晾着,再没有人对我说,拿回去,只要你们出息,就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