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繁杂的事务中脱出来,决定去远方走走,一个陌生的辽阔的远方。
这一程,我注定与秋同行。出发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带上另一个季节的衣服就可以了。而此时,我还是短袖裙装打扮。难怪一个姐姐带了满满一箱子夏装,不得不从我那里一件件裹上身御寒,我们身在此时,不解他方彼时,难免会吃一点苦头。于是带了另两个季节的衣物,带上不悲不喜的心情,从此地浅浅的秋去探寻远方的深秋,向北,一路向北。
一列自北京西站出发的列车开始前行,三十三个小时的旅程一点一点把我与家的距离拉远。年轻的时候,出去旅行总是兴奋异常,早早地准备,而此次没有特别高兴,就像是出门几天,没有人牵挂,也不必牵挂别人。几个姐妹打牌消磨时光,而我更长的时间是在车窗前看一路的风景。
伫立车窗前,看那一簇簇绿,继而黄绿相间,最后是黄和红的纠缠,最多的还是黄色,至于残红扑籁籁的落下还有些时日吧。这一切像极了匆匆消逝的青春和无法把握的爱情,还未曾来得及告别,一个转身,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变了颜色。
这一程,我注定与月同语。远方的风景的确不一样,温度不同,纬度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至于那里的人怎么生活,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不曾知道。因为我只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栖息的酒店只是短暂休息的地方而已。匆匆地,早出晚归;匆匆地,一闪而过的风景。记住了什么?记住了荒凉,连绵的沙漠、丘陵远远地延伸到远方;记住了近处偶尔有绿洲,那里生活着嘈杂的人群,没有表情,和我交集着陌生的眼神。我的眼前此时闪过在火焰山大峡谷那片绿色里生活了200多年的唯一住户。门前居然还有一条不深不浅,不急不缓的河流。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路最为关注的是月亮。相机里定格的有五彩滩那浅淡的半个月亮,白沙湖多半个月亮,还有从火焰山大峡谷返回时从东山升起的满月。月亮知道我的心事,从一弯新月,到圆圆的明月,每一点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月亮没有表情,它的光似乎浅浅淡淡,不是给我的。希望在远方有一个人把一缕温暖的月光送给我,然而只是希望而已。
一次短暂的旅行,错过了八月十五的月圆。中秋了,看见异乡的月从东方的山梁上慢慢升起,忍不住想家了。儿子在晚饭时候打来电话,在远方的荒凉的、寸草不生的地方听见亲人的声音,顷刻拉近了与家的距离。我告诉他:在他乡,我吃了一块月饼。
二
我从一瓶盛开的菊花里看到了秋。
也许从一片叶子轻轻落地的声音判断秋的脚步匆匆地来了,也许从一朵花凋零的时候知晓生命轮回的过程。时光的一段难道就是一朵花从孕育到凋零,抑或是一片叶子从发芽到枯萎的过程么?都是,一切都是周而复始。有时候很怕,生命在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就像一片叶子,慢慢失去了昨日的光鲜。时光一去不复返,是那么的残忍。已经不敢浪费属于自己的时光,可是时光还是无情地离我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那么记忆呢?有人说,一个人开始回忆往事,那么她已经开始老了。我也在慢慢老去,所有人都在慢慢老去,只是时间段不同,从老父亲佝偻的腰身感触更深。
趁着年轻时候去远方,这是我们六个姐妹不约而同的信念。相继地,我们一同走过了青海、西藏、漠河、新疆,我们相约还要去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仔细想来,别样的风景已经渐渐浅淡了。如果有人问,青海那里都有什么,第一时间跳到脑海里的便是漫漫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别的细节已经开始淡忘了。那么西藏呢,除了差点把性命丢在火车上的余悸外,就是见到了南迦巴瓦峰的兴奋,还有在离天最近的地方的虔诚地双手合十。漠河的旅程就是郁郁的心境了,真的触摸了那个地域的灵魂了么?没有。包括新疆之行,除了匆匆的一瞥,匆匆的行走,还有什么记忆最深刻呢?
过客,始终是过客。白音格力说过:所有的旅程,都是人越走越少,风景越看越淡。我的旅程呢,自然也要与自己温暖相遇。我想触摸某一个地方的脉络,至少是最原始的感觉。
想去江南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旅程就是杭州和苏州。也许明年,也许更久一些。不再跟团,不再停下留影,愿意一寸一寸触摸,把一个地方的不同用相机给框出画面来。或者美的,或者俗的,或者......淡淡的风景就让自己涂上色彩呗。
我希望我的记忆里,山水里有你深情的眼睛,花开的时候有你明媚的笑脸,清风里还是有你殷殷的呼唤,我们一起携手向前去。
我希望我数过的山水里一直有你的影子,让我记得你。然后你从月上裁剪一片月光,轻轻地披在我的身上......因为我的生命旅程里,已经和你悄然相遇。
三
有人说,水是有香味的。在我看来,新鲜的泥土、成熟的果实......凡是自然里自然生长的,自然就有的,不人为破坏过的物品都有其各自的香气。花香不必说,果香不必说,但就草香就足以让人沉醉。
我们的行程有一站是去达阪城。导游是一名教师兼职,也许是文化的熏陶,使他对这里的文化底蕴显出既自豪又遗憾的表情。自豪的是这是王洛宾写出《达阪城的姑娘》这首歌的原地,遗憾的是因为决策的原因使得这座小村庄还是这样的陈旧与落后。到达达阪城的时候,需要下高速路,走上一段颠簸的马路,才可以靠近它。
因为来得太早了,人为建造的“观光之城”还悄无声息,远处的山峦笼罩着白雾,空气清凉而新鲜。沿着为参观而建造的物件信步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可以欣赏的,只是在王洛宾的塑像前合了影。因为对王老先生了解不够,所以不能妄加评说。恰巧的是在王洛宾的像前凝视了很久,一串的喷嚏让同伴开玩笑说我和他老人家心有灵犀。知道他写了很多歌,有的单单是为了某个姑娘或者心动的人写下的。关于爱情,很美。不知道他的心终究装下了哪个令他心醉的爱情。是三毛?还是那个把鞭子轻轻抽打在他身上的姑娘?
注视着眼镜后面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无论是三毛,还是哪位曾使她心动的姑娘,都留不住他流浪的脚步,即使人在了,心还是向往着远方。那就是他的音乐,他对音乐的挚爱与追逐,任何美好的风景只是他创作的灵感源泉,没有长久的相守,否则他的创作灵感就会成为一潭死水。就像陈道明对王菲的婚姻的深刻评论:如果一个人决定要离开你了,只有一个简单的原因,你不能再给予她能量了......任何一个艺术家,如果她心中的爱不能被激活,艺术生命即面临凋零,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我想,王洛宾会不会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