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背篓,晃悠悠,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脚楼。头一回幽幽深山中尝野果哟,头一回清清溪水边洗小手哟,头一回赶场逛了山里的大世界,头一回下到河滩里我看了赛龙舟。”当宋祖英的这首《小背篓》唱红大江南北时,我被她甜美的歌声吸引了。未曾想到,今后我会来到宋祖英的家乡,和这里结下不解之缘。
十二年前,当我刚认识我的丈夫时,听他说在宋祖英的家乡工作,那里出产全国著名的茶叶——古丈毛尖。我的丈夫大学毕业后参军被分配到湖南的偏远山区,和他结婚前,我是一只井底之蛙,对南方一无所知。自从嫁给他,我变成了一只南飞的大雁,视野开阔了,对南方开始有了了解。
记得第一次坐飞机到湖南,下飞机丈夫早早等着接我。他带我来到一位个子不高、相貌和蔼的阿姨跟前,为我介绍道:“这是张姨。”我有礼貌地叫她张姨,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留着短发,头发黑黑的,一双眼睛虽小点但闪着光,对人很温和。满口说着我听不懂的湖南话,嗓音清亮,由于内心紧张,我都忘了张姨见了我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她人很爽直,做事麻利,说话果断。我心里有些纳闷,丈夫从没对我说过这位阿姨,她是谁呢?会不会是他的同事呢?
带着好奇心,我随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这车和张姨有关系,后来我得知龙叔是县委副书记,这车是他的专车。得知我要来,龙叔和张姨特意派车来接我,而且那么晚了张姨不辞劳苦地亲自到机场,让这我深受感动。事情虽过去了十几年,但第一次到湖南,见到的第一个湖南人就是张姨,那一幕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热情好客的龙叔和张姨,对待我们俩个北方人就像自己的子女一样,总是考虑的很周到。听龙叔说我刚来,还不适应,家里没有做饭的灶具,第二天中午就让他们的儿子儿媳请我们吃饭。在饭桌上我认识了忠厚讷言的龙剑,外向健谈的圆圆。从此以后,他们俩就是我们唯一的朋友。听着那一声声“嫂子”,渐渐地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再陌生,觉得这儿真正成了我的另一个家。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个周末,都洒满我们四个人的欢声笑语。红石林留下我们的串串脚印;南方长城撒下我们的滴滴汗珠;凤凰沱江映着我们欢快的笑脸;猛洞河漂流回荡着我们的笑声。那段岁月,虽普通但刻骨铭心,那是我们最年轻、最辉煌、最灿烂的一段时期。真正地无忧无虑、潇洒自在、轻松自由,因为我们都没有孩子,只为自己而活。
但这样开心快乐的日子终究要结束,有一天,张姨像往常一样带我去集市买菜。她含泪向我倾诉了她的苦衷,原来儿子和儿媳结婚已好几年,但一直没有孩子。她为此事操碎了心,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也曾带他们求医,但始终没有结果。我对张姨的不幸深表同情,这么善良真诚的一家人怎么会遇到这坎呢?作为母亲她的艰辛与心酸,有时不能对儿子和儿媳说,但她对我像女儿一样,真诚地向我敞开心扉。我也慢慢地对她有了依赖之情,有空我常陪她散步,和她聊天。聊我们的父母及家人,工作和生活,她给我讲一些刚认识我丈夫时的事。
张姨有两个儿子,但她在认识我的丈夫之后,也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个北方来的小伙子,无依无靠,举目无亲,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张姨用她慈爱的心和宽广的胸怀,接纳了这个非亲非故的“儿子。”她不仅在生活上时常关心他,甚至会为他买衣服,而且在为人处世方面,也常常教他该怎么做。我来了之后,更加感受到了她给予我们的亲人般的温暖。炒菜用的茶油,她装在油桶里给我们送来,逢年过节,腊肉、香肠及其它东西也不忘我们。更令我感动的是,只要我每次去湖南,她亲自上门来看望,还要带我去商店为我买裙子。在异地他乡,是张姨和龙叔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们俩不再感到孤苦无依。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几年,有一天,我收到了圆圆的短信:“嫂子,我怀孕了。你也要加油哟!”得知张姨终于盼来了孙子,我的内心无比激动、喜悦,想像不出张姨一家该有多么高兴啊。他们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好人有好报,我坚信这句话不假。再后来,听丈夫说圆圆要住院生宝宝了,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众人的期盼中,张姨抱上了她的宝贝孙女,开心地合不拢嘴。当了奶奶的她更加忙碌辛苦,每天早早起床照顾孙女,为她洗澡、喂奶、换洗衣服。再次见她时,只见她的头发白了许多,显得整个人也衰老了。
然而她的大心病解除了,又一个心病来临了。她又为我们俩没有孩子而操心,像从前带她儿媳求医一样,她开始带着我四处奔波,打听哪里有好医生。一方面积极求医,另一方面给我们做思想工作,完全是一位为儿女着想、操劳的母亲。我知道背地里,她肯定要给有思想负担的丈夫缓解压力,做好他的工作,让他不要给我脸色看,尽量不要给我增加心理负担。我至今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她打听到一位有经验的老大夫,在带我看完病后,又专门到楼下买了一个大西瓜送给大夫。我明白她的心意,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们,她多想让我们早日顺利实现心愿呀。
如果是别人,帮忙可能帮一次就仁至义尽了,可她偏偏是张姨。这位永不服输,坚持不懈的妈妈,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带我求医。医院的门坎都让她踩烂了,连我都佩服她身上这股子不放弃的精神。三伏天的知了不停地在树上喊着“热啊,热啊”,每隔两三天她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因为后来我丈夫调到市里工作。)先到我家里,稍微休息一下,喝口水就匆匆忙忙地带我去医院。每次她都像个认真的学生一样,亲自在医生旁边询问情况,显得比我还紧张。当她听到医生说情况良好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我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记忆。可是只要一想到张姨,她是除了我的母亲和婆婆外,最关心我的人,她永远是我心头那根最柔软的琴弦。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们的齐心努力下,我也像圆圆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母亲。因为和张姨相距太远,来往不便,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有电话联系。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也会想起湘西,想起那位有了白发、个子不高、穿着很朴素的张姨。她应该每天穿梭在那个大桥洞里,从她家到儿子家不停地奔波,中午为孙女做好饭送到学校。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们两家人生活安稳、幸福的时候,同一年内,龙叔和我的公公相继因病住院。听说龙叔的病情很严重,是在北京做的手术,当时由于我们工作忙没能去看望他。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位父亲都靠顽强的毅力,和病魔做斗争,出院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像往常一样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我们只有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身体健康。
今年冬天,我的丈夫转业了,他要和生活了十几年的湘西分别。龙叔和张姨一直在关切中等待着,早早为他准备好了茶叶和腊肉。当我们千里迢迢坐着火车又转汽车,再次见到龙叔和张姨时,大家久别重逢,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两位父母再次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张姨因身心劳累,头发更白了。温和谦逊的龙叔心态很好,依然乐观开朗,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病人。他忙着为我们登记宾馆,跑前跑后,热情地再三挽留我们多住几天。
不会忘记,下雪的那天早晨,龙叔不顾自己的身体,冒着严寒早早来到宾馆。等着陪我们吃早饭,路面上已结冰,他依然兴致勃勃地带我们参观步行街。学识渊博、文化素养很高的他,用标准的普通话为我们介绍当地经济、文化、民情。年轻时的龙叔在陕北当过兵,听说他是孤儿,能靠自己的实力成为地方父母官,确实了不起!
临分别时,张姨和龙叔都叮嘱我们:回去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父母、孩子,要孝顺父母。我们含泪点头,此地一为别,再见不知是何时?浓浓的湘西情啊,十几年的缘分,岂能说断就断?唯有彼此珍重,将牵挂埋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