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高考,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往事,宛如铭心一段歌。
一、冷
学校离家20多里山路,每天早早步行去上学。考前的冬季,校长说走读浪费大块时间,要求必须住校。一般寝室是大通铺,住20多号人。照顾我们4位尖子生,再加1位公社(现在的乡)副主任儿子,住进全校最好的一个小单间。
这个单间,那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满屋,就一铺炕,一个炕洞子。其它一无所有。别说桌子,就连一个瘸腿板凳都没有。
刚入住,我们5人还像模像样写个轮流值班表,规定值班人晚上烧炕。可是柴禾太湿,不容易燃烧,要把炕烧热,得费很大功夫,还弄得浓烟滚滚。都顾着学习,谁都舍不得浪费时间,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干脆不烧炕啦。整个一个冬天,一点火星没有,洗脸盆盛的水,都冻成冰坨了。
副主任的儿子遭不起这个罪,进住没几天,悄然跑了。
我们4人,都是农家子弟,抗造。晚上,就趴在冰冰凉的土炕,专心致志做题。似乎感觉不到冷。就是每天刚要睡熟,腿就冷地抽筋,腿肚子抽成个硬疙瘩。这个同学刚揉完腿,那个同学又哎呦呦叫唤起来,一夜别想睡安稳。
那时,才17岁。睡一冬天凉炕,没落下病,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傻小子睡凉炕,全凭体格壮。
二、饿
学校在西山脚下,离街里能有2里路远。住校,一天三顿都是在食堂吃。食堂门前的屋檐挂个胳膊长的一段铁轨,开饭时,大师傅就熟练地敲响这个铁轨。铁轨声音,倒是十分悦耳动听,但饭菜,实在不咋样。
早餐:印有五个手指印的玉米面大饼子,一碗没有油腥,漂着几片老白菜叶的汤;午饭:一碗漂着几片老白菜叶,没有油腥的汤,印有五个手指头印的玉米面大饼子;晚饭:印有五个手指头印的玉米面大饼子,一碗漂着几片老白菜叶,没有油腥的汤。
今天是这个菜谱,明天是这个菜谱,后天还是这个菜谱。记忆中,一冬天没改过样。
每当铁轨响起,同学们不是跑向食堂,而是慢腾腾移向食堂。不吃,还饿。吃吧,忒难咽。没有营养,一泡尿出去,肚子就瘪瘪的。瘦得我不到一袋水泥分量,时而提溜裤子,老是往下掉。
那时,一天到晚,就是一个饿啊。
三、困
墙上贴着座右铭:“人生何须有睡;死后自然长眠。”
每天,4个同学不聊闲嗑,沉默学习中。都学到下半夜2点钟。屋里冷,手冻得拿不住笔,脚冻得发麻,鼻尖冰凉通红。我们就到操场跑几圈。热乎了,才进屋躺下睡觉。
跑步时,同学问我,你高考结束,第一件事想做啥?我发誓:啥也不干,睡上七七四十九天。
那时,就是一个困哦
四、怨
校长每周一早操时,都站在前台,信誓旦旦说:“考上的,每人奖励一台无线电收音机!”下面,一片哗然:哇!
1979年,收音机对我们农家子弟,相当于现在笔记本电脑。诱惑力忒大。我暗下决心,得一台无线电收音机,送我父亲。
校长,从冬季讲到夏季,乃至讲到考试前一天。
高考结束,分数出来了。校长既乐又愁。乐的是,我们班级几乎一多半考上啦,愁的是,没想到能考上这么多,学校也贫穷,买不起啊。校长再也没上台讲话,更不提收音机的事啦。
那时,我这个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