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格在2013年农历四月初三,一个让我们兄弟姐妹痛心入腑的日子。被病魔折磨了整整三个月的父亲,那只没有瘫痪的手,一点一点在我的掌心里变凉了,父亲眼角溢出的两颗浊泪,可是他临终前对我们无声的眷念和不尽的牵挂?我紧握着父亲枯瘦、陈年树皮般刻满岁月沧桑的手,不禁悲从中来,泪滴一滴一滴滴落在父亲冰凉的手上,从此我再也握不到我可敬可亲的父亲的手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呀!父亲的手曾经是那样地结实有力,托起养活一家老小的如山重负!父亲的手,磨亮了多少岁月的锄柄,那一颗颗又硬又厚的老茧,见证了贫瘠土地上的几多耕耘和一份微薄的收获;父亲的手曾经是那样地轻柔温暖,轻捋过母亲年轻时的秀发,轻抚过我们艰辛而又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记得我刚刚记事的四岁那年,五月的一天傍晚,父亲从永安林场回家了(父亲曾在永安林场干了几年临时工)。昏黄的煤油灯光,简陋的农家小院,弥漫着五月淡淡麦香的山村夏夜,静谧、安详,我们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分享着父亲带回的一小袋平时难得一见的饼干,沉浸在父亲回家,亲人团聚的喜悦里。我摇着父亲的手,奶声奶气地缠着父亲:“晚上我要和阿爸睡!晚上我要和阿爸睡-----”那天夜晚,我是在父亲的怀里,握着父亲的手进入甜甜梦乡的,第二天梦醒时,发现父亲枕边还有一小块我没吃完的饼干。
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的八岁那年,暑假的一天下午,天热得不见一丝风,那些平常活灵活现,四处觅食的小家禽,也都远远地躲在树荫里,昏昏欲睡的模样。母亲让我给到离家近两公里远的山地犁田的父亲送点心,真想不到点心还没送到田里,天气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天空乌云发怒,被抽赶一样翻卷着,雷声一阵高过一阵。我加快了步子,父亲刚吃完点心,狂风裹着骤雨,劈头盖脑而来,电闪雷急,山上树木呼呼作响,父亲把我拉进他的蓑衣里,我依偎着父亲,紧握着父亲结实粗糙的手:“阿爸,咱回家吧?”“不急,西北雨来急去也急,再说这牛是各家轮流用的,来,别怕”说罢,父亲掖了掖蓑衣,紧紧地握住我的小手,这时风雨更大了,蓑衣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蓑衣内,是父亲温暖厚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