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流动的,在记忆里,在人的脑海里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人的一生如同一些花花草草,从旺盛到枯萎,在时间的覆盖之下,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它的冲击,此岸与彼岸,有谁能丈量到它实际的宽度。
小时候趴在父亲的背上,远处传来露天电影的声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感觉父亲的背是最为宽大的,而且给予很舒适的观看位置。透过父亲浓密的头发,我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姿势,我像一个渡着,父亲的两只臂膀就是一对质地坚硬的划桨,黑夜里我都能盲目的游回到自己的家。父亲粗壮的呼吸仿佛是水流的急喘声,我在童年的宽度里占有和独享着时间的延伸。
时间就是这样永无止尽的释放自己的宽度,我躺在时间的川流里,随波而去,从童年的河岸出发,梦幻像一些小石子,在水面上溅起小小的涟漪。
但我挣脱幼稚的缰束,直到我突然明白一个人或者更多的人消失,时间原本安详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我开始恐惧,深怕周围的亲人轻薄的身子沉入时间的底部,变成一种记忆,咸咸的盐水腐蚀我脆弱的灵魂,也许有那么一天,他们的影子成为我生活的封底,我将完成岁月的记叙,用记忆的方式去丈量亲情。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模模糊糊的影像里跟随着父亲,父亲总是在黑夜里拉一把铁锨。路上,铁锨和石子摩擦出细微的火花,父亲仓促的表情舒展起来。父亲一直仰仗着这些火花晚上从老远的地方去赶水。田地里奄奄一息的庄稼让父亲彻夜不眠,焦虑的心情并不能得到自然的同情,天气依旧一天比一天热的厉害。父亲趁天还没亮的时候,一群羊已经从我睡的房子后面,像洪水一样冲进了后院。眼看着立秋了,天气仍然没有一丝云朵,偶尔的一阵雷声就像父亲早上喝过的一碗稀粥,顷刻变得无影无踪,整个天空重新被还原,只是父亲的沮丧更加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