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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没有人的青春不激昂。
即便我愿让喧嚣的灵魂作片刻的喘息,却怎么也抵不过溢金流彩的朝阳。
风华的花季,总喜欢眷爱一只宠物在心坎,偶遇激情泛滥便咚咚煽惑舞蹈。
犹记得,一位慈祥的老人轻挥巨手: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平地一声惊雷震神州啊,宠惯的小兔血脉贲张,犹似那野马脱了缰。
挑了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抱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书简,悄悄告诉父母:我不要做城市里的寄生虫,要去广阔天地里锤炼成长。
用摘下臂膀上的红卫兵袖章,替爹娘拭去泪珠:孩儿已经长大,岂能偎依成您们暖翼下的懦夫,温室里的花朵,经不了浇灌抱负的风吹雨打?
我以布尔什维克的思想,踏上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描绘的道路,去寻觅那一粒雪花、一片红叶、一串理想。
从胡同小巷里出发,到天南地北的距离是遥远的。
它如长白山脉北大荒畔的沼泽,咫尺天涯,步履蹒跚。
它如西双版纳的橡树林,盈盈相望,泪眼婆娑。
它如茫茫昆仑、山径嶙峋;如浩瀚南海,微波浅漾。
它如黄河咆啸、浊流纵横;如长江奔腾,漩涡湍急。
那像一条通往世界大同的天路哦,却撒满了鲜花与荆棘的妥协。
总得有一个前行的目标。我便一年又一年,用赤裸的脚底去行走丈量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壤。
2
我踩着的是冰天雪地,要的是凿石破山筑成一条能够引水的渠。不需经年,只有三五或者十天半月,娇嫩的手掌被血泡重叠,结疤成三寸厚的茧,便将岁月拉近成了咫尺。
怎么可能让戈壁沙漠换个塞外江南的名?那千里荒凉已经沉寂了多少个世纪?匆忙里邀月光为伴,织筑一座盛泪的沙盘,看滂沱的哭泣,浸透洗涤那一粒粒腐朽发霉的沙砾。
给我一张蓝图,写满层层梯田比嶙节次。似大地散落的珍珠,更象嫦娥粉妆流连忘返的平镜银池。蓦地心疼,风骚蝶舞,战天斗地,直到经年岁月噬蚀了一层又一层瘦峋的皮。
上帝也会犯错。为错买单却成了我们别无选择的担当和责任。当手挽着手以血肉之躯筑起人堤,那一刻,上帝哦,你的仁慈是坠落了深渊?或是施舍成了狗食?
我不知道该如何享受再教育?是辩识几株败草?或是将稗子怒踩入泥?看着夕阳西下,一道弯弯的山梁,将现代文明的星火隔绝;一堆浅浅的丘壑,蒂固着原始洪荒的香魂消殉。
无论那黑土地里的犁痕,将岁月划深了几多痛惜;始终不变的是我诗里的混沌,语言如初,章法凋零。
心绪无措,该拿什么来悼念你,我的第二故乡,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