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散文:忘了怎么忘
从尘埃中醒来时,花已经开了。拨开盖在身上的日子,坐身在微煦的午后,才发现,掌心还攥着一把隐凉的潮,兀自回应着一盏茶的温,一杯酒的冻,一场冬的感冒。风在鬓角打了一个旋,涡进耳廓,在心底凹下一个小小的空缺,虚位以待这个早春的入座。光阴悄悄的指抚,惊了一些记忆的蛰,松动了久寂的土地。茫然只是我的惊诧是什么时候,伏身在了这一片尘埃?
玉兰树一直守在那里,披一身淡淡的光晕,静若菩提。旁边的冬青也修了些禅意,折几枝也面不改色,颇有苦我一身渡众生的韵味。高墙那边的杨树伸长了手,殷切地试探着够不够开花的温度,摇摇头,却不肯撤回臂膊。三三两两的行人,怀揣着各自的时光匆匆走过,你不言,我不语,只有风吟。唯独城市还化着浓妆,脸上身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描抹,招摇着人们走进浮华,谄笑着摸索着世人的钱袋。
摸一摸口袋,只有十六块二毛。如果可以,我该到哪儿买一点关于你的旧时光?
别笑我钱少,当年,这些已经够买到一车子的水果蔬菜了。一篮子一篮子的黄瓜韭菜,一大把一大把的碧水青山,是不含激素、没有药残的纯净年代,虽是瘦弱了些,但你放置多久也不会畸变。老槐树下的一盘石子棋是印章,钤在村子的封面,被风雨一子一子地下出了厚厚的一本村庄故事。然而,村庄只向尘世出版了一个个学子,一个个能人的情节,却把经年的渲染沉默在古朴的底稿,安然寂寞。青石巷呢?麦秸垛呢?透着煤油灯光的糊纸木窗呢?小草墩上坐听评书的孩子们呢?如果能够买一点情景回来,十六块不够,我回去多取些。
不是偏执于原生态,只是人生这本书,若只装订后期的文明与繁华,就太过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