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烟雨锁西泠优美散文
横过西泠桥,一行游客刚踏上短堤,大雨就泼将下来。
慕才亭里,一时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仰头张目,浏览那些悬着的楹联。
潇潇风吹雨。一把把翠伞,在温恬的春雨里缓缓移动。
小小,一个凄惶的苦情女子。善感的妈妈一脸烟愁,我也心生微凉。桃柳带雨柔枝垂。和风相送,长长的枝条儿抚摩着,热切地低语开了。
雨丝成阵,湖面溅起薄薄的烟波,轻轻烟细雾托思愁。一点飞鸿,凌波斜掠过,瞬间没了影。点点游船,跟着湖水摇漾起来。整个湖子被排展的云山环着,像母亲温暖的双臂揽着不安份的稚儿。
一脉烟雨锁西泠。
领山水之绝音,悟天地之本色。而一代名妓苏小小的神韵岂是仅仅聚焦于某一点?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同心歌》一组气韵夺人的情感造像,毫无预谋地将后代游众带进了春光潋滟的西子湖畔,心领神会,千年前那一对初心勃勃的有情儿女,他们是如何轻俏俏的在邂逅、相知、相恋的无限旖旎了。
绿水茵茵,丽影依依,一阕又一阕轻柔曼妙的应和,一节又一节断桥再相会。小小与阮郁,他们两厢情愿地享用着生命之春。
明媚的暖春,薰蒸的炎夏,萧索的寒秋,肃杀的隆冬,在她的凝目下,“镜阁”外的世界,在永无止息的运动中总归会趋向于恬适与和谐。生机蓬然。相思的岁月滴在生命的流里,静无声息。身自由、心干净的小小固执地守着镜阁,和他一起朝朝暮暮的珍贵日子,她殷殷等待着他的归期,却迎来了注定的分离。
气宇不凡的鲍仁来了,再也不是望穿秋水的那个他。
他来娶她了,却姗姗来迟。终被辜负的,岂止是那片女儿的干净之心?原本两情缱倦的情境里,涂上了一层不再真挚的暗影,痛楚不堪。百折千回的人生,肠断心伤的失恋之痛,参杂着虚荣心,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高尚中藏着多少卑鄙,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到美德的身影。
将记忆、生命,进行温情的约分。析出的信义,是否依然能傍着一颗纯净的心,在染了尘味的煦风中舒张?呓语未成行,就被连漾的圆晕卷了去。
清莹的记忆尤在,泪零如注,深陷囹圄的她呐喊的却是凛然的“不”!这干脆决断的声息里,倾注的是那些经年蕴藏在她肺腑里的离别苦痛和热泪情殇,唯独少了苦尽甘来的快慰。她清醒的知道,她和他,已然回不去了。
爱情的真谛不在于长相厮守,而在于清醒的担当。心境如明的她明白了!虚幻而又永恒的共生状态,不过是愉悦凡心俗情的瞬时错觉。对于爱情,她是无怨无悔的! 她知道,真正懂她的,不是阮郁,而是鲍仁。
邂逅寒微的鲍仁时,一不为男女私情,二不为施恩图报。她唯一希冀的是:妾见君丰仪,必非久居人下的人,愿倾囊相助,验证一下妾的眼光。恩施鲍仁,一种母爱式的仗义疏才里,发散出小小自觉的生命意识之微波。
以诗会友,交几个酷爱山水的知己,得一有心人,便是一代名媛的心扉了。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孟浪赞佩之余,宾主欢饮达旦,才命人明灯执火,恭敬地送苏小小回家。如逢知己。如此小小,一则诗激孟浪的故事,仅凭一曲傲骨清倔的诗音就婉拒了堂堂观察使,从容掸去了世欲的灰尘,就彰显了一个不慕高官不贪俗欢的淸傲女子的超逸情趣。
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小小,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的一代名妓,不负山水,山水又何曾辜负于她?她,象一朵高洁傲骨的梅花,以她本体生命的姿态,单守着自然谐趣的慧根,安憩于一方清幽域界。出任滑州刺史的鲍仁报恩来迟了。他造墓立碑,埋苏香丘,结庐西湖,终不复娶。果真,惺惜小小的,唯有鲍仁而已。何曾想到,西泠桥和西陵松柏,既有幸成为了小小情缘的滋养地,终又成了她伤心欲绝的葬情之所。在小小的心理,这便是她,一个永恒的幸福港湾了吧。
风雨之夕,或闻其上有歌吹之音。这轻柔曼妙的呢喃,疑是超脱于世俗的小小连同她的油壁车又回来了。瞧,那些跳跃激荡的音符,涌动着声色和鸣的生命,她们已坦坦然地溶进了碧波绿柳的西湖波光,成就了一副永不褪色的山水画。
岁月流转,21世纪的孤山下,西泠湖畔,倩踪簇簇,共撑一把伞的爱侣多了起来。他们沉迷在这片灵气所钟的绮丽幻境里,心理是否也有份自得,身畔伊人,亦如同他追慕的才澡华美的俏小小一样……而他们已腾出的心灵空间里必定多了些什么,切近又朦胧。
谁道慕才亭寒?即使隔了千年时光,恩施鲍仁、诗激孟浪的故事,却也丝毫没有褪色。墓亭共有12副柱联,邀请了12位全国著名书法家书写,是西湖风景区中柱联最多的'一座亭子。
小小所痴恋的湖光山色,孤山与西湖,迎来历代文人骚客题诗泼墨,亦皆成为旅人驻足留恋的旅游胜景。
芳魂有知应无憾。小小,她的诗采,她的坚贞,她的圣洁,为历代鸿儒名士,圆了一个单向完美的梦。一个千古情种的女子,因超凡脱俗的淸魂,被今人誉为中国的茶花女。可,谁才是她生命中真正的“阿尔芒”,让她的生命焕发永恒的光彩?也许,早一点,就那么一点,红叶漫山的艳霞岩畔,她的人生就能和鲍仁相交,相倚一生……但,爱情没有早一步,却晚了一大步。于是,小小的人生也就滑入了宿命的凄冷,如花的年纪就殒了命。
咀嚼着“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我的唇齿间多了一番别样的酸涩,却多了点些微的甘美。身为女子,我则更倾心于她将诗情与美妥帖的锲进本体生命里,对于爱情的那份清醒的担当和决绝。
一阵雨雾过处,曙色迷离的苍天露出一线亮光,薄纱似的轻云,流苏般散开,沸腾着的人流也星散。轻飔拂面暖,腥湿的空气中浮憩着花的清芬。
春来了,小小的芳魂就舍不得离开!身侧的妈妈叨了一句。可不是,春暖花开,爱的传奇还会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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