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生活优美散文

时间:2021-08-31

  这是五月的落日,依依不舍地拢着西边天际的几片橙红色的云,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把依然燥热的余晖斜斜地挥洒向工地。尚未竣工的楼房,长长的、晦暗的影子覆盖着工地围墙边低矮的活动板房。青烟从大伙房的屋顶升起,飘飘渺渺,活动房、工友们的说笑声、刚刚停止转动的卷扬机和搅拌机,都笼罩在这一片巨大的烟雾罗织的网中。

边缘生活优美散文

  “离开父母和朋友,眼含热泪挥挥手,风吹雨打不呀不停留,长长路上我默默地走。多少冬夏与春秋,面对车流与高楼……”陈星的歌声在工地上响起的时候,收工了。临时接出来的水管,一直通到搅拌机的旁边。“哗哗”的水流从我的头顶浇下,水流顺着发丝淌过脸颊,滑过鼻翼和嘴角,沿着下颌落下,沁凉与燥热瞬间相遇和交融,所带来的是呼吸紧促,肌肉收缩,脸颊颤抖的快感。每天傍晚收工以后,我都会尽情感受一番这样的刺激,一天的疲乏似乎都在这强烈的冲击下消失不见了。不只是我,几乎所有工友同样喜欢这一刻的清爽与刺激,身体不那么沉重了,脸颊和脖颈不再感觉咸涩和粘稠。收工真好,记工簿上又多了一个勾,多了一勾幸福与惬意,烈日下倾泻的汗水也变成了多彩的泡泡,这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而忙碌与流汗却是为了另一种生活。

  我和老伟进工地的头一天,就被活动房里的燥热闷得晕头转向。两个人从活动房中大汗淋漓地逃出来,坐在工地的石子堆上,目光掠过楼层间黑洞洞的窗口,几个工友站在窗口望着黄昏中的城市,神情迷茫而专注。

  我们所在的工地处于这个城市的边缘,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开发区,道路四通八达,工程车来来往往,塔吊林立,到处都是在建的楼房。山西、四川、河南的大大小小的工程队散落在各个工地,我和老伟跟随的是一家四川工程队,老板姓唐,高个子,粗嗓门,走路步子很快,像一阵风。

  老唐给坐在石子堆上的我和老伟扔了两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点上,哈哈大笑着说:“你两个要不也上楼去住,楼上凉快,新房子还没人住过,先让你们住个新鲜,三居两居的随便挑!”我和老伟看着老唐的大长脸,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臭他一顿。新鲜感倒没怎么觉得,但正在施工中的楼房,内部什么都没有,刚砌起来的空壳子里虽然还算凉爽,却潮得厉害,蚊子多的要命。

  床是没有的,一张床板就地平放,简单的行李一铺,洗刷用具和饭盒搁在空洞洞的窗口,这就是我们的“窝”。看着这个还是三居的“窝”,我和老伟面面相觑,我们将要在这里度过一段打工的日子了。

  躺在地铺上,望着头顶上一块块灰暗的楼板,老伟无比感慨地说:“这肯定是咱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生活!”

  我正在胡思乱想,没头没尾地接了老伟一句:“忘记?也许,没准儿!”

  楼房主体还没有完工,为了施工方便,每个楼层的单元房之间还是互通着的,在各单元穿梭,像钻地道一样。刚开始的几天,总是连自己睡觉的那间房也找不到,一不小心就蹿到其他工友的房里了。当然,我们俩睡觉的那间房,也常常被别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光顾,只不过都是些汉子们,也无所谓看见什么隐私。唯一能够算得上有点隐私的就是老唐和老唐老婆那间房,还有老唐三弟和媳妇的那间房,也是工地楼层中最早的、唯一装了木板门的两间房。

  我对四川人的能吃辣而惊诧不已,最明显也是最直观的就是工地伙房墙外那挂着的那好几大串紫红透亮的小红椒。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是辣的人泪奔的菜。可怜我和老伟两个山西人,随着人家四川人吃菜,吃的是水深火热,大汗淋漓。菜倒不错,什么炒青椒、炒青菜,也或者炒葫芦、炒莴笋,最常吃是炒葫芦,大约葫芦是最便宜的。伙房大师傅的炒菜勺头在大锅里一翻一转之间,扣到饭盒里的菜永远都是以红色为主,青与绿倒成了点缀。

  “看起来还不错啊,闻着也挺香!”老伟端着一半菜一半米的饭盒跟我说。

  “嗯,像样儿!”我很赞同老伟的话。

  四川工友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让我们俩的筷头也蠢蠢欲动,一饭盒菜还没吃到一半,两个人便眼泪汪汪地唏嘘不已,麻和辣是对嘴巴最强烈的刺激。老伟“咝咝”地吸着嘴唇,舌头也大了:“啊哈,菜啊……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唏……刺激了!”是的,四川人做的菜确实不错,川菜还是相当出名的,即便是工程队的饭菜也是那个味儿,麻辣辣,辣麻麻。

  辣辣麻麻地刚刚第四天,老伟痛苦不堪地说:“唉呀,麻烦大了!”

  我疑惑不解:“咋回事,麻烦啥呢?”

  “三天没上厕所了,今儿第四天了,快憋死人了!”老伟挤出一个极勉强,极难看的笑容。

  “哈哈哈……”我捂着肚子大笑:“原来还有人陪伴我啊!”

  老伟纳闷地看着我:“怎么,你也是啊?你还能笑出来呀?”

  我也煎熬了三天,正要和老伟诉诉苦,谁知他也和我一样扛不住了。

  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呢?

  所幸工地门口摆了个面皮摊,两个人连吃了两天面皮,并且大灌啤酒,才彻底解放了。可是每天吃面皮灌啤酒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们的那点工钱怎么经得住天天花呢?毕竟工地的饭菜是管饱吃,而且不用掏伙食费。

  可是工地的饭菜吃着太上火了,我们俩是一筹莫展,工地总不可能因为我们两个山西人而改变了所有四川工友的饮食习惯吧!当然,要是只有两个四川人,而其余的都是山西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哎,长毛,我告诉你俩一个不上火的秘诀!”那个经常性地蹿错门的四川小子闪着狡黠的眼光跟我说。这小子总是有意无意地蹿错门,尤其是唐三两口子住的那间房进错的次数最多。

  “哈哈,老侉有秘诀啊,咋不早说?”我及肩的长发在他眼里似乎有些另类,后来工地上的四川工友都跟着他喊我长毛,而我也无一例外地喊这些四川工友李侉或者张侉。

  刚开始的几天,我和老伟还笑话四川工友们每天三顿大米汤喝得“呼呼”响,原来最解火的就是这些煮过大米的看着浑浊不清的汤。蔡伟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吧嗒着嘴说:“这寡淡无味的,是谁说的每顿能喝两饭盒啊?”说归说,这煮大米汤还真不错,坚持喝了两天,肚肠舒服多了,上下也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