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那年,我开学就要去镇里上初中了。对我来说,镇子很大,有长长的四条街道,比我们村子阔气多了。不过,我们村距离镇有二十里路,还得翻两架沟。
背着铺盖赶到镇上的学校时,我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学校没有初一学生的宿舍,要求我们必须借宿在镇上或镇周围的亲戚家里。后来,我被安排借宿在一个姓王的同学家里,初中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学校食堂对学生只卖五分钱一份的菜,多是不见油星星的水煮红白萝卜片,偶尔也有白菜炒粉条。主食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红薯或玉米糕,放在塑料网兜里,再将网兜放进学校很大的蒸笼里馏热后吃。馏热自带的干粮是免费的,学校同时还提供白开水。
开水在一口大铁锅里,喝开水得排队。记忆里,即便大冬天我也没喝过热乎乎的开水,一波一波拥挤过后,轮到我时,就剩下锅底泛着沉渣的凉开水了。
学校门口有家饭店,只卖踅面,一碗一毛二,不少同学每周都会去改善一次伙食。卖踅面的是个常年清鼻涕奔流的老汉,土灰色的衣服,衣袖处因常年擦鼻涕而格外惹眼。他们才不在乎老汉邋遢的形象,吃得夸张,吞咽时吧唧作响。说真的,我也眼馋过,不过强忍馋劲以“老汉不讲卫生”说服了自己,并对那些买踅面吃的同学嗤之以鼻。
每周去学校前母亲也会给我一点伙食费,多则四毛,少则两毛,让我买菜吃。每次我都会央求母亲再给我装满满的一罐头瓶葱花辣子。罐头瓶没瓶盖,装满辣子后,就用塑料纸蒙住,而后在瓶颈处用绳子扎结实。
一次周日下午,在距离学校四五里的一个村口,突然跑出来一只狗,怕狗的我吓懵了,紧张地跑了起来,狗狂吠着追赶起我,我跑得更快了,以至于一只鞋都跑掉了。直到感觉到身后没有狗追了,我才虚脱般跌坐在了地上。赶到学校时发现罐头瓶上的塑料纸被撞破了,葱花辣子散了一布兜,馍上,书上,作业本上,辣油甚至渗过布兜还印在了我的后背上。迟到还狼狈成那样,要多沮丧有多沮丧。直到今天,我还能听得见那声极为懊恼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