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在公主晨兮跳下青璃关城时,便烟消云散了。陈国六皇子在一月后,昭告天下,自行登基为帝,建都凉城。只是,国号却一直未定,世人不明其理,私下里称之为西陈,原陈国则被成为东陈。
1、
漏夜时分,张灯结彩的皇宫渐渐沉寂下来,那些晚间还穿梭在红色灯影里的宫人,也大都找了角落,趁机休息了。
一名老宫人,守在一所并不富丽的庭院当中,抬头观望着星空。屋里正中的方桌上,已经七倒八歪着数个铜金色的酒壶,坐在一旁的男人,还在自斟自饮着,仿佛他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
他便是刚刚登基的原陈国六皇子陈有时,百姓口中的的西陈帝。
院中起了嘈杂,打断了他继续送酒入口中的动作,微微皱眉后,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开口低沉地问道:“陈立,何事?”
院中正周旋着的老宫人闻言,忙打发人先行阻拦擅闯之人,自己矮身快步走进屋里:“启禀皇上,是贤妃娘娘。她说......”
“她说什么?”陈有时晃了晃已经又空掉的酒壶,漫不经心地问。
“贤妃娘娘说,更深露重,望皇上保重龙体,早些歇息。”陈立的声音沉稳,面对陈有时不怒自威的气势,并没有寻常宫人的战战兢兢。
“哦。”陈有时看着眼前这位跟随了自己很多年的老仆,从小到大,他是唯一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也曾经见证过卑微的自己、虚与委蛇的自己,甚至狠心毒辣的自己。
他的心里突然起了一阵厌恶,可他也知道,这厌恶到底是针对了谁。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陈立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大力甩了开去。陈立叹了口气,便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房门。
“时哥哥!”院中的女子端庄贤淑,一身红色的宫装将她的俏丽和娇媚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热切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一览无余的深情。
“雅儿,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走过去,温和地询问着。宫灯摇曳,掩去他那一霎那的皱眉。
“时哥哥,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你不在,雅儿实不能安心。”女子的蕙质兰心,当得起贤妃的封号。
他揽住她的肩膀,“有些杂事耽搁了,你我回宫吧。”深秋的风有点凉,女子往他的身上又偎了偎,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温柔。
今天陈有时除了封了欧阳雅儿为贤妃外,其他还有几位佳丽也跟着晋了封。她们都是跟着陈有时打下天下的将相之后,没有一个是没有背景的。
只不过,按照惯例,陈有时登基,除了封妃外,最应该做的是封后。但是,他并没有。今日大婚大典上,她们一众人等恭候在那里,均在等后位花落谁家。欧阳雅儿满以为会是自己的,却不想,她只得了个贤妃的称号。
待到最后,她发现在那群佳丽之中,自己虽没得了后位,但位份却是最高的。
欧阳雅儿曾经问过父亲欧阳俊,是不是皇上还在惦念前凉国公主晨兮。父亲很严肃地批评了她,并告诫她:“在皇上的眼中,再也没有比江山更重要的了。以后,你的主要任务便是辅佐皇上巩固江山,为皇族开枝散叶。那些陈年旧事,莫要再提,否则惹恼了皇上,父亲也帮不了你。”
所以,欧阳雅儿什么都没有提,她把儿时陈有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压在了心里。她已经嫁给了他,他并没有食言。
如今,大婚第一夜,他便要宿在她的宫内。来日方长,她有信心迟早有一日他会跟他并肩站在大殿之上。
“雅儿,时哥哥这个称呼以后不要用了。”抵死缠绵之际,陈有时撕碎了欧阳雅儿身上那件红色的礼服,略有些冷的声音伴着喘息也传进了欧阳雅儿的耳朵里。欧阳雅儿一边搂着陈有时的身子,一边用力地点着头。
2、
冬去春来,陈有时越来越忙碌了,他已经连续三月没有踏足后宫了。
欧阳雅儿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想着她派心腹从父亲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最近局势并不稳,前凉国的余孽时不时还会冒出来扰乱时政。派出去镇压的将领捉了一批又一批的乱党,但都不是关键人物。
抓来的这批人,有人说要从严处理,以儆效尤;也有人说,要宽大处理,让百姓们看看新国君的胸怀。几派言论争执不下,最终还是陈有时下令,将那些人编入了新军里,严加调教。
欧阳俊提议将国号定下来,被陈有时驳了回去,理由是现在局势不稳,四处的乱军还打着凉国的旗号想要重建凉国,这时候定国号,势必会引发更大的波动。
他说得也有道理,在乱军的口中,他还是凉国篡权的驸马。前凉国公主晨兮的那一跳,给百姓的冲击非常的大。如果不让百姓意识到,只有在新君的治理下,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局势还得需要很久才能稳定下来。
说起凉国公主晨兮,欧阳俊始终有个疑问。那日她从城楼之上决绝地跳下来,陈有时将尸体带回了宫里,从此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那么高的城墙跳下来,也不见皇上召唤太医,想必人定是活不成了。
只是,人已逝,即便是做给前凉国的百姓看,也势必要好好给其发丧才好啊。然而,不知为何,陈有时对此事却绝口不提。
闹得最欢的那个叛党领袖,听说曾经是凉晨兮的侍从,当日曾亲眼见凉晨兮决然地跳下城墙,他打出的口号便是要请回晨兮公主好好安葬。
只是,关于凉晨兮的事情,谁也不敢再提。欧阳俊依稀还记得当日有人提议要把凉晨兮的尸首拉出去示众,好展示军威,以震慑百姓。不成想,提议之人却被陈有时拉出去砍了头,那可是曾跟随他立了战功的人,当年陈有时在凉国做质子时,那人还曾私下协助陈有时巩固在陈国的势力。
从那以后,凉晨兮成了大家讳莫如深的人。欧阳俊曾怀疑陈有时对凉晨兮还有情,可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厚葬凉晨兮,他也就释了怀。或许这些年,他在凉国也并不好过。凉晨兮的男宠,这名号早就已经传遍了陈国。有那个男人肯背着这样的名号过活?更何况,他还是忍辱负重的陈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