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抚摸着我的额头,轻轻地,如我母亲般温暖的双手。落在耳畔的那几声燕语,定是邻家早出的燕子捎来的讯息。
在村庄的腹部,升腾起一屡古老的炊烟。灶膛前,母亲被柴禾烧得通红的思念,慢慢地向我记忆的心空扩散。
庄稼地里的麦香混着青草味儿,漫过我童年的整个河流。一只只赤身裸体的青蛙,扑通扑通地跳进水中,好似我儿时的伙伴们,争先恐后地在比赛着它们的游戏——蛙泳。哗哗的,溅起满河的尽是欢声笑语。
长在坡地的那些草们,风才光顾几回呀,已由鹅黄变为墨绿的了。父亲饲养的那头歇了闲的老水牛,在这个鲜活的季节里有着绝好的胃口,不紧不慢地啃食着属于它的美味佳肴。偶尔,抬起头来,稍休片刻,龇着带有青草沫泥的嘴,向远方哞上几声。在老牛厚实的背上,有只长颈的鸟儿,像个绅士,绝对悠闲,单脚立“地”,练着功夫呢。不远处,是那条还没有僵绳牵扯的小牛犊,顶像个顽皮的孩子了,追一只彩蝶奔上老半天。间或,温习一下妈妈所教的“哞哞……”
风,从村庄吹来。
面朝着乡野,一路春暖花开。
不经意地,举起双手作听筒状,风声忽从耳边大了起来。听得见母亲呼唤着我的乳名,在村口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记得儿时,极贪玩的我,每次都是从村头的人家仓皇逃出,一溜烟地跑进巷口,才敢压着嗓子咕咙咙地应和着……
在这个季节里,能回趟老家,是件幸福的事儿。踩上了村边阡陌交错的田埂,不小心,却叫野花给迷了双眼。走在下埂的邻村姑娘们吃吃地笑,好生让“乡音无改鬓毛衰”的游子,竟摸不着脑门了。
熟悉的水塘,豁然横在面前。风起浪涌,无比状阔。土生土长的芦苇,一棵接一棵地从塘沿站到深水的中央,相互偎依,亦相互拥挤。绿波林里惊飞而起的一群水鸟们,一个劲地嘎嘎、嘎嘎。此起彼伏的叫声,弥散在杂七杂八的水草味中,正午的阳光里还隐隐约约地有点腥气。
走过塘拐,不知谁家灶上的米饭甜味,挤出了窗户的隙缝,一路小跑到我的鼻前,真的是沁人心脾啊!特别是那喷香的小炒,不停地刺激着贪婪的味蕾,我禁不住深深地吮吸了一口,差一点让我走错了回家的路。
“该为我做什么样的可口饭菜啦,我那白发的母亲。”正琢磨着,村庄突然站到了眼前,周围竟是一片的温暖。我赶忙上前,一一招呼着聚拢过来的乡邻们。
于是,午后的村庄闹腾起来。
……
在后院里,我用井水洗了一把脸,丝丝的凉。恰巧赶上村口送来的一阵晚风,夹有几声零零碎碎的犬吠,飘在邻家围墙外边的不远处。
村头的月婆来得迟些,从老槐树的枝头慢慢地亮开身来,身旁的一小团乌云,已被村头的那阵风给掀得老远了。
在楼下,我在门前的那把竹椅上躺着,好生惬意啊!仰望着村庄久违的天空,竟是那么的高远与安祥。在不知不觉中,我和村庄在月光与轻风的怀抱里甜甜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