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21日的下午,喜讯飞进湖北机床厂一个贫困的家庭——江洁、江莎两姐妹以548分的相同总分,双双考入武汉大学外语系。闻得喜讯,激动的泪水在母亲汪四娥枯黄、癯瘦的脸上流淌,她一把搂过两个孩子,嘴里喃喃道:“我的女儿,这几年苦了你们……”
一
1994年9月1日这一天,湖北省重点高中武汉市第14中学女生宿舍内欢声笑语,新生们在家长的陪同下,背着大包小包欢欢喜喜地进入各自的寝室,就在这些喜气洋洋的家长们为孩子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时,两个梳着长辫、穿着打了补丁衣服的姐妹背着简单的行李,手拉着手步入308寝室。不到5分钟,她们就将自己的铺位拾掇得整整齐齐,这引起了管理学生宿舍的吴荆凤老师的注意。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吴荆凤老师像往常一样查房。走到308寝室时,她发现寝室内唯独少了江洁、江莎两姐妹。“这么晚了,她们上哪儿去了呢?”她心里嘀咕着,走出宿舍,在校园里焦虑地搜寻着两姐妹的影子。半个钟头以后,才看到两姐妹急急忙忙地往宿舍赶。“你们到哪里去了?”“同学叫我们上她家吃饭,所以回来晚了。”两姐妹不安地说。吴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们也不用住这里,干脆回家算了。”一听老师要撵她们回家住,姐姐江洁带着哭腔说:“我们知道自己不对,以后再不这样了。如果不让我们住在这里,回家就没脸见父母了,您就原谅我们这次吧。”
这以后,吴荆凤老师就开始留意这姐妹俩。正如她们所保证的,这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晚回来过。她发现这姐妹俩身上穿的衣服总是又短又旧,很不合身。在她印象中,姐妹俩脸色不佳,几乎就是面无血色,苍白得吓人。有一天,吴老师的爱人偶尔听到两个女生低声说食堂买的饭菜不够吃,回到家中,向吴老师说到这事。吴老师立即找到食堂卖饭的师傅:“有个女生说她的饭给少了,怎么回事?”不等师傅解释,一个学生就回答道:“您讲的是江洁和江莎吧,她们两人合买一份饭吃,当然吃不饱。”“什么,她们中午合吃一份饭?”吴老师只觉得胸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吴老师发愣,另一位学生又说,江洁和江莎不光是中午合吃一份饭,甚至连早饭都不吃,每天早晨喝一杯白开水就背着书包走了,晚上也从不上食堂买饭,只在宿舍里一人吃一包五毛钱的方便面。
等到晚上,吴老师找了一个机会,把两姐妹叫到学生宿舍的值班室里。“学习这么紧,你们怎么能不吃早饭,这不把身体搞坏了?”姐妹两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没有言语,最后江洁说了实话:她们的父亲是湖北机床厂的工人,母亲是该厂食堂的临时工,父母工资加起来一共400元,加上民政局发的80元补助,便是一家人的全部生活费用。每个月,父母给她们每人不到100块钱,扣去书费和杂费之后,所剩无几,只好在伙食上抠。
吴老师说,钱不够,可以少吃一点,不吃饭总是不行的。两姐妹笑笑道,这笔帐我们也算过了,发现不划算,吃得少不顶饿,不如不吃。还说她们已经习惯了,受得住。再说父母给了她们钱后,一个月也只剩下100多元生活费,他们也不吃早饭。吴老师问她们这样经常饿肚子,胃疼不疼,江洁说,妹妹江莎向她传授了一个对付胃疼的好“经验”:只要将身子蜷缩一段时间,疼痛就减轻了。“上次我们回来晚,是因为一位同学知道我们吃不饱,非叫我们上她家……”
每天早晨5点半,教学楼的大门还没开,姐妹两人就已经站在门口读书了。夜里,寝室熄灯了,姐妹俩就坐在厕所的台阶上,借着厕所的灯光看书。有时吴老师走进寝室,看见别的同学在吃着父母送来的各种滋补食品,姐妹俩却缩在宿舍的一角,津津有味地吃着变了色的素菜。即使这样,她们还是很乐观。在这幢宿舍楼里,大家发现,这对姐妹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有一回,姐姐病了,妹妹江莎就一直在床边照看她。吴老师问,怎么不把江洁送医院,江莎红着眼睛说,我们没有钱。后来姐姐回家了,送走姐姐后,江莎一连几天神情恍惚,问她怎么了,她眼泪汪汪地说她想姐姐。
父亲每次来看望她们,姐妹俩都是非常欢喜,围着他嘘寒问暖。父亲除了带给她们一点新鲜的素菜之外,从来就没有带过荤菜。为此,吴老师忍不住向姐妹两人抱怨说:“你们父亲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想办法多赚些钱?”两姐妹立刻帮父亲说话:“我爸爸身体不好,‘文革’时被打伤了腰,妈妈除了要照顾爸爸,自己身体也不好,他们不是不想办法赚钱,实在是没有精力。”
临近高考期间,学校食堂增加了各种高档小炒,许多家长更是不时地到学校给孩子送各种营养品。而此时,姐妹俩的伙食水准却在降低。原来这段时间,学校不断征收各种费用,她们只好拼命在伙食上省。有时,姐姐见妹妹饭量大,便不肯吃饭,死活要把自己那一份让给妹妹吃。于是吴老师烧了鱼、红烧肉、鸡汤,叫同学给她们送去,怕她们不接受,谎称是她们姨妈送来的。高考那3天,父母给了她们60块钱,但她们仅用了20块,剩下的又全交给了父母。
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江洁、江莎双双中榜,喜讯传来,无怪乎母女3人要喜极而泣……
二
湖北机床厂职工宿舍里一间十分简陋的房间,就是两姐妹的家。房间光线阴暗,墙壁上的石灰剥落了不少,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床单、被子、枕巾上打满了补丁。
汪四娥在这里讲述了姐妹俩求学的艰难历程。
两姐妹不是孪生姐妹,年龄相差400天,却是同一天在武昌洪山区萨湾小学上的学。当时姐姐江洁到了学龄准备上学,妹妹不依,吵着要上。找到小学校长,校长说:“你姐姐上学是要通过考试的,你要上学也要通过考试。”“姐姐能考,我也能。”江莎自信地说。考试结果,妹妹还比姐姐高出几分,就这样,姐妹俩一起进了学校。
汪四娥动情地说,这两个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上初中时,就帮着父母干活。近些年,家里生活更加拮据,汪四娥便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开了一小块地,种些蔬菜。平日里,只要两个孩子有空,便到菜地里帮着母亲干活。“她们读高中时,我一个月只拿到169元钱,她爸爸七扣八扣,净拿184元,每月给了孩子们生活费后,还要给我80岁的老娘寄一点钱,这样一个月我和她爸只余下100来块钱了。她们不在家时,我们觉得孤单,盼望她们回来,可她们回来,又没得吃。有一个周末,她们回来,我买了一条鱼,当时她们没舍得吃完叫我们吃。一个星期后,她们回来时,家里唯一的菜还是上个星期没吃完的鱼。就是这条鱼,孩子们还不肯吃,她们说她们就喜欢吃素菜,还说庙里的和尚能长寿不就是吃素菜的缘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