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时间:20xx年7月8日到20xx年7月23日。
调查地点:贵州省黔东南地区的凯里市、台江县、雷山县、炉山镇以及福泉市等地。
调查对象: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等。
调查目的:通过对吃新节时间的确定,和该节日所涉及的空间范围,以节日的内容为探讨对象,确定苗族传统计时制度中的原有面貌和基本特点。
一、吃新节的内涵及调查过程
吃新节是贵州省黔东南苗族社区十分隆重的节日。吃新节大致是在糯稻插秧结束之后到稻谷收割前所过的一组节日。这是一个为预祝稻谷丰收和祈求子孙后代繁衍生息的宗族性节日,又是一个以糯稻的成熟阶段为物候标识的节日。
为了弄清吃新节的时间定位,执行的空间范围以及节日的内涵。笔者与吉首大学的几位同事一道到了贵州省凯里市。从凯里市出发我们首先到了台江县。台江县位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中部,号称“天下苗族第一县”[1],该县的苗族居民占全县总人口的97%,而且苗族原生态的各种传统节日文化在此保留得比较完整,要调查苗族的吃新节,这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最理想的田野调查选点。
其后,我们一行人到了雷山县。据前人的研究表明雷山县是苗族第三、四、五次大的迁徙之后的苗族重要聚居区之一,县内苗族人口占全县人口的84%左右。雷山县有着浓郁的民族风情,厚重的文化底蕴,有“中国苗族文化中心”和“苗疆圣地”之美称[2]。因此我们选定雷山县,对雷山县的苗族展开调查是希望当地的厚重的文化底蕴和原生态节日文化能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丰富、完备的资料。在雷山县的西江千户苗寨我们拜访了杨夫林老先生。杨老先生是当前研究苗族历法颇有造诣的民间研究者,从他的手中我们获得了关于苗族传统计时制度的很多的有价值的资料。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行人又到了凯里市的炉山镇和福泉市做了补充调查,对于苗族的传统计时制度收获也颇多。但是,由于时间和经历有限,因而此次调查的深度还不能令笔者满意,这里仅就这次调查获得的部分资料作如下表述。
二、吃新节的节期确认
首先,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去了台江县方召乡的巫脚交村。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张得志老人。他的妻子热情的招待了我们,进入苗家首先要喝酒,喝完了酒,老人家向我们一一介绍了他们这个寨子过吃新节的情况。在方召乡这个片区的苗族寨子一般要在稻谷成熟时的那个月的第一个卯日过吃卯节,也就是本文所说的吃新节。第二天,我们在台江县台拱镇对肖文清老人继续就同一话题进行了访问。老人家耐心的向我们介绍了台江苗族吃新节节期确认的全貌。在台江县的台拱镇范围内,每年六月(此处的六月是指汉族农历的六月)第一个卯日,也就是兔场天都要过吃新节,节期通常要持续三天。一般是在兔日的前一天就准备好过节的物品。兔日这天正式过节,兔日的下一天也就是龙场天人们还要举行斗牛等活动。此后我们还采访了革一地区的一位苗族鬼师吴志洪先生,吴先生目前已经退休,现在在台江县县法院传达室供职。我们向他调查了有关革一吃新节的节期情况。他告诉我们革一的一部分苗族是在六月的第二个卯日过吃新节并且只在第二个卯日过吃新节。他还告诉我们在黄平县的部分苗族也是只在第二个卯日过吃新节。
接下来我们到了台江县文化局,台江县民族宗教局,台江县苗学会等地拜会了相关负责人├蠲廊剩张少华等。就同一问题向他们展开了访谈。他们告诉我们在台江地区的苗族过吃新节的时间不一,县境内的苗寨普遍在每年农历六月的第一个卯日过吃卯节(吃新节),但是有些寨子,从六月的头卯日一直到糯稻谷收割前,每逢卯日都要过一次吃新节。例外的是南宫乡交下寨的苗族是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十六过吃新节。南宫乡的交下以外的其他村寨却要连过三个吃新节,即插秧结束后第一个卯场天所过的吃新节称为“过秧卯”;当新辣椒第一次结实时每逢卯日也要过吃新节,这个吃新节就称为“辣子卯”;等到糯稻壮浆时每逢卯日也要过吃新节,这个吃新节称为“新谷卯”。南宫乡的交包寨的苗族在七月的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之后第七天逢戌日也就是狗场天还要再过一次吃新节。这个后过的吃新节在苗语中称为“hek hxenk”意为“喝狗汤”。关于该寨子这个补过的吃新节当地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解说其┰委。
在很早以前,交包寨的女孩子们要出嫁到很远的村寨去成家。有一年过吃新节时她们远道而来,带来的粑粑、鱼、肉等在半路上就已经腐烂了。父母很痛心,为了抚慰她们,全寨决定在卯日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狗场天即她们回到娘家的这一天为她们补过一次吃新节。此后,这个节日相沿成习,在交包寨每年都要过2次吃新节。有关这个故事的解读,笔者将在下文做出进一步的说明。此外,就在南宫乡还有一些苗寨要在八月份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
在雷山县,雷山县苗学会的杨耀奎、唐千武、候天江等前辈向我们介绍说:在雷山地区的苗族一般在六月的第二个卯日过吃新节,一般是持续三天。西江、陶尧、丹江等地在农历六月上、中旬卯日过。但是在有些地区也会在八月份的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在莲花地区新米黄了有新的稻米吃的时候就开始过吃新节,第二天龙场天举行斗牛等活动。吃新节在雷山地区的苗族村寨从农历的六月起每逢卯日都要过一次吃新节,而且一直持续到八月底结束。只不过每次过吃新节的地点是有规律的分摊到不同的村寨而已。他们还告诉我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吃新节应该叫“稻卯节”,他们认为苗族的吃新节是围绕农耕的需要来确定的,过节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农耕,期望农作物获得丰收。
在上述调查的基础上,笔者又查阅了相关的文献,从中将台江县部分地区苗族的有关吃新节的节期确定整理如下:台江地区吃新节,苗语又称“nongx mol”意为农莫,也就是在卯场天聚餐娱乐之意。在台江县境内不同的村寨过这个节日的时间各不相同。在每年插完秧后的农历的六月、七月、八月都有这个节日过。大部分地区是在六月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在台拱、排羊等地每年农历六月的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台盘地区逢寅日过吃新节;方召地区、翁拜和麻栗、汪一等村寨于五月第一个卯日先过卯节,之后逢丑日过吃丑节,直至过满五个丑节后再过卯节,苗语称“Nongx mol gad hvib”,意为吃新谷;大红寨、交包等地在七月的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之后第七天逢戌日再过吃新节,苗语称“hek hxenk”即为“喉饧节”即上文提到的喝狗汤;南宫乡交下寨的苗族是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十六过吃新节,这是南宫交下苗寨方圆几十里内独有的节日,当地人称为“芦笙节”苗语为“mol ghab yib”,而且这个节日还可以称为“秧脚卯”。南宫地区的部分苗寨在八月份第一个卯日过吃新节[3]。
综上所述,我们首先感受到的是苗族过这个吃新节的节期看起来是十分杂乱的,在每个寨子过这个节日的时间都是不同的,有的在第一个卯日过,有的在第二个卯日过,甚至有的每逢卯日都要过吃新节,更有在一个寨子过两个不同时间(卯日和之后的第七天的戌日)的吃新节。但是,从这个看起来十分杂乱的节日时间,我们可以看出苗族有他们自己的传统的计时制度,这些不同寨子过的吃新节都是按照传统历法进行的,这些节日都是散布在糯稻的生产区,这和汉族农历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之所以看起来上述吃新节的节期是十分混乱的,这是因为我们的大多数研究者在对苗族的时间进行表述的时候掺杂了汉族传统农历的历法成分,从汉族农历的角度来进行描述。并没有把苗族的传统历法的规律性表述出来,所以读者才会感到无规律可循。我们把汉族农历的成分去掉后,拨开纷繁复杂的表象,从吃新节的节期规定可以看出苗族的原生态传统历法存在着这样一些特点。
第一,从上文我们可以看出,苗族绝大部分地区是逢“卯”日过吃新节的,他们十分重视这个“卯日”。其原因在于,卯日代表的是兔,而兔子是吃草长大的,稻谷也是一种草,人是吃稻谷长大的,于是卯日所代表的生物属性也就和人的成长关联在一起。每逢十二天一个循环周期的每一个卯日代表着一个生物的生产期,每一个生产期,人、草、兔、稻谷都要相互关联着生长。因而,每逢卯日都要共同休假回顾共同生长的历程,所以在苗族的原生态历法中要将生物的生长期每逢卯日都要共同休假以此审视物候的变化。而这正是苗族要定期过卯节的用意。这就表明,目前各地苗族过卯节的时间不一,这并不代表这个民族的原生态的文化,而是受各地节期变化不一致而导致的表象。从苗族的原生计时制度看,在每一组的生长期本来是每逢卯日都要过卯节。过卯节(吃新节)实际上就是现在我们汉民族意识中的休假日。
第二,从上述调查资料和文献记载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出苗族的连续的吃新节是在不同的寨子之间轮回进行的,是以村寨为单位所过的节日,因而也是一种以家族为单位所过的节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外嫁的女儿不论路途的遥远与否都要回到娘家来过吃新节。而不能在婆家过,因为在苗族过传统吃新节只认血缘关系而不认姻亲关系。这个节日的性质是以同一个家族的成员为主的,而与该家族有姻亲关系的成员则以客人的身份参与活动。这种以家族为单位过吃新节的传统在雷山县还得到了较好的延续。
第三,吃新节都是以卯场天为过节的正日子。卯日之后的第一天龙场天才是跨家族的斗牛活动,兔场天以后的第七天是狗场天有些寨子还要再过一次吃新节。在狗场天过吃新节则是后起的破例。破例的原意是因为通婚受阻被迫远嫁而派生的结果。从这里可以看出“卯”是苗族的一种计时单位。这样的计时单位与汉族中的十二生肖相一致,不同之处仅在于苗族只用十二生肖记年、记月、记日,而不考虑月亮的圆缺交替,这是与汉族计时制度的不同之处。也正因为如此,在苗族的原生态传统计时制度中,苗族吃新节的节期要跨越4个月,也就是从五月到八月。而这一区段恰好是稻谷的一个生长期,也就是说在整个稻谷生长期逢卯日就过节。田野调查所得资料和研究论文对吃新节节期表述混乱仅是一种假象,造成混乱的原因在于他们没有排除汉族农历的干扰,而不是就苗族的传统历法把握节期,这才使得读者把握不住节期的要领。
第四,我们发现,不管这些吃新节过节的卯日的时间怎样不同、地域怎样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是和糯稻秧苗的成长阶段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且有些寨子还把新的辣子的结实时的卯日作为过吃新节的标志。因而,从这些实事还可以透视出苗族的原生态计时制度是以生物的生长节律变化为依据的一种计时方式,这也就是学术界所称的物候历。物候历是以生物的物候演进周期作为计时依据的一种计时方式。汉族的农历也具有物候历成分,比如二十四节期、七十二候的划分就是如此。此外,我国的鄂伦春族、独龙族都使用过物候历。
由于笔者调查的只是有关苗族吃新节的节期情况,从而总结推理出苗族传统计时制度存在上述的特点。但是有关苗族原生态计时制度的特点是否符合历史事实,这还需要我们从历史文献中作进一步的求证。笔者在查阅历史典籍文献之后发现有关上述苗族传统计时制度的四个特点的细节前人早已经提出。这正如郭子章《黔记·诸夷·苗人》中就有如下记载:“不知正朔……以鼠马记子午,言曰亦如之,岁首以冬三月,各尚其一,曰开年。东苗、西苗……以十月望日为岁首。在独山为九名九性苗……以十一月朔为节。”[4]清代田雯作《黔书》所指出的苗族“不知正朔,以十二辰属为期”[5],这些前人的结论都与笔者上述归纳相吻合。可见,笔者调查所获得资料与历史记载相吻合,足以表明苗族原生态的计时制度沿用了数百年之久。在苗族与中央王朝密切交往以前,苗族原生态的计时方式通用于整个苗族地区。而在苗族与中央王朝密切接触后,在汉族政策的干预下才出现了苗族和汉族历法并行使用的格局。正是因为这种格局的影响才导致对苗族吃新节节期的确认含混不清。一些研究者没有注意到田野调查所获得的共时性资料需要进行历时性透视,才能把握民族文化的原生性状态。这才导致了对读者的误导。只有复原苗族传统计时制度,相关的表述才能够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