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来送我,让我很意外。
爷爷步履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了果园的围墙处,我似乎听到他竟然不断呼唤着我的名字“斐……斐……”爷爷正朝我一步一跌地走来,我冲过去挽住了爷爷老藤般的手臂。爷爷的手很瘦,暗红的皮肤下几条黑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我抚摸着那一道道青灰的血管,似乎能够感受到爷爷静静涌动的血液,如同爷爷慈祥安宁的脸庞。这个细雨翻飞的春日依稀还有一些凉意,爷爷的手便愈发显得暖和了许多。
“去了就好好学习!”我突然惊奇地发现,爷爷将这句话说得好清晰,和正常人差不多。
是的,爷爷不是天生的哑巴,爷爷以前很会唱秦腔,村里的人说爷爷的《斩单童》吼得比县剧团的都攒劲,奶奶正是看上了爷爷有一口好嗓子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嫁给了爷爷,那个春天里,爷爷的牙齿笑得很灿烂,田间地头都是爷爷吼秦腔的声音。
爷爷一定是跟奶奶甜蜜得过了二十多年的,要不然爷爷不会变成一个哑巴。奶奶的样子我记得不大清楚,只是记得她很疼我,当然也很疼爷爷。奶奶好像有哮喘,总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有时候如同锅台边的风匣,连我也觉得吃力,终于有一天,奶奶扯出一口气后就再没有进的气了。家里来了很多人,爷爷、父亲、母亲脸色沉重了好几个月,特别是爷爷,整日像丢了魂似的,每天躲在堂屋里蒙头大睡,也不怎么吃饭,强壮的身体日渐消瘦。母亲终于忍不下去了,先是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后来又开始和父亲对着干,先是在他们住的屋子里小声嘀咕,渐渐变成了骂架,随后便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矛盾似乎在进一步激化,最终发展到母亲在院子里点着父亲的鼻子骂我们一家都不是人,当然她指的是爷爷、父亲,不知道有没有我,或许我太微不足道了,所以算做没有牵扯进去。父亲便撕了母亲的头发狠狠地闪母亲耳光,我被吓哭了,跑进堂屋钻进爷爷的怀里,爷爷用粗大的手掌为我擦去眼泪,领着我牵了驴子去了阳屲的地埂上,那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草儿长得茂盛,爷爷抽完一锅旱烟便开始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