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夏夜,我常随外公外婆到房顶上纳凉。这个时候,便听到不远的房顶上铁钟外公在“轻呤浅唱”。因为他声音很小,含糊其辞,我就吵着要外公外婆停止说话,好奇心驱使我真的想知道他唱的到底是什么歌儿。我费了好大劲才听清了歌词是这样的:
山花花儿开哟,
竹叶叶儿青。
竹叶叶儿青哟,
竹叶儿那个青!
山花花儿开过结有果哟,
竹叶叶儿常青哟。
常青却无情!
竹叶儿青无情!
那时的我还不懂什么叫做感情,但我知道他的歌是唱给他心中的那个人的。虽然听起来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但我听出来他是用心在唱的。外婆给外公说,你听出了吗?铁钟又想那个竹叶了。外公说,听出来了,没想到这个瞎铁钟还懂这个!?竹叶是谁?我问外公外婆。他们说小孩儿家哪那么多话,就不和我说。我就使我的倔脾气,说我要回我家,我要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拗不过我,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铁钟外公的故事。
铁钟外公是他父母也就是我的老外公老外婆老年时才喜得的一子,因为想要他也像生产队里挂在老槐树上的铁钟一样壮实,就给他取名叫做“铁钟”,自小娇生惯养他,长得很大了脖子上还戴着银项圈。后来我读书多了,当看到鲁迅笔下的少年闰土戴着项圈时,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铁钟外公来。可我从不敢拿我的铁钟外公和闰土来媲美。因为我的铁钟外公不但模样长得丑,而且在别人眼里心里也没数。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是光棍一条,我的老外公老外婆费了百般曲折总算给他说了个媳妇。据说相亲和拜堂都是我另外一个外公冒名顶替的。就在他新婚的那个晚上,闹新房的人散尽了,就是找不到我的那个铁钟外公。我的老外公老外婆可着急了,派人到处寻找了,后来在牛屋里找到了打呼噜的他,我的老外公看到他一身新衣服沾满草料的模样,气得手都颤抖了,对他吼道:回新房睡去!可他不领情,倔强地说:不去,你想去,你去呗,反正我不去!我的老外公恼羞成怒,抄起拌牛棍就打他。就那样他人生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是在牛屋里和牛一同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