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虽然冷空气过去已一周有余,可爱的阳光也回来一段时间了,可毕竟是十二月了,天还是冷,手插在口袋里不太愿意抽出来。关于家长会及你的“秘件”,爸想周末等你回家,口头聊两句吧,也是一样。这样想时,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曾跟你妈开过的一句玩笑:“老婆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儿子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于是,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写几行。说起来,这样咱也算是对等了:你书面的给我,我书面的回复你。
可是真要写点什么时,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写起了。思来想去,爸是俗人。既是俗人,咱还是本色一点,先祝贺你期中考试取得了好成绩吧!
我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这份成绩是什么感觉,因为,这方面爸爸似乎不太吃得透你的心思,虽然爸爸经常跟你开玩笑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往往你说一句话,甚至一个词,不,甚至你开口之前的语气,我就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些什么,但在你对成绩的态度上,爸爸却很不自信了。
有时,爸爸觉得你挺要强的,从幼儿起,一直到小学、初中都是这样,事事争强好胜。大凡爸、妈谈到你同学的优点,你总是要不太服气地找点借口。看到你这样的态度,爸妈有时也会拿这些跟你开玩笑,心里却是很欣慰的:这说明我的儿子即使没有给他压力,他自己也会主动上进。这样说来,你应该也对分数挺敏感才是。
可有时,爸爸又觉得事情不像这么回事。比如说,平时的小测验,有时会考不及格,这在以往是从没有的事儿,爸爸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急的。不说,是怕给你压力。因为爸爸一向希望你活得轻松一点——尽管也不希望你太轻松了。但你似乎也不急,好像也无所谓的样子。莫非你还真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没这么夸张吧?宠辱不惊是人生的绝佳境界(不是反话哦),可爸爸觉得,在你这个年纪,达到这个境界,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儿?
但爸妈是满意的,真真实实的满意。那天家长会回家,你妈刚跟她一个同学打完电话,说的是她同学的女儿,也在杭二,高一,这次期中考试年级第60名。她女儿回家就哭了,嫌自己考得不好。
晕!太夸张了吧?如果我有这样的女儿,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却是担心。是不是活得太累了?
爸爸一向希望你既要学业上过得去,又要活得快乐。快不快乐,就像鞋子合不合脚,只有你自己知道。尽管爸爸也想知道,不过,你不说,我也不想做个包打听。毕竟,你也快十八周岁了,该有点自己的一点隐私啦!但学业上,爸妈是看得到的。从进校时的第三百余名起步,每次考试,你总能进步一点,第一学期结束,进步到二百余名;第二学期,进步到一百余名,这次期中考试,你又到年级百名之内。一步一个脚印,谁看了这样的成绩单都只有高兴的份儿。爸爸一向对你的学习很有信心,从小学到初中,你一向都是从刚入学时的中间偏前,到毕业时名列前茅。想想你现在学理化的轻松程度,爸爸心里就想,当初,你如果能进理化竞赛班,你现在绝对不会比班里的任何人差。人的潜力要慢慢地发挥,不能竹筒倒豆子,哗!一下子全倒空了。想想:如果一个人已经爬到山顶,前面的路是什么?儿子是个聪明人,不用爸爸再提醒了吧?现在爸爸担心的,是你进步太快了,而不是太慢了。如果拿股票做个比喻就是:爸爸相信你是个潜力股,不希望它天天涨停,但希望它天天涨个不停。爸爸担心这次考试结果有一定的偶然性,下次可能没这么好——可能会考到100名,160名。爸爸觉得160名也很好,担心的是你自己会接受不了。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如果考个第100名,我们一起祝贺,优秀百分百;如果考个168名,就说,成绩“一路发”。ok?
啰里啰嗦地聊了那么多成绩的事,早就烦了吧?没办法,天下的父母都这样,爸爸也是个俗人,这是我一开头就承认了的。不过,还是回头说点你喜欢的,说说你喜欢的那首小诗——“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说实话,如果不是儿子你喜欢这首小诗,并且要以书面的形式诚恳地跟爸爸谈谈这个问题,我是决计不会对这首小诗多看两眼的。就诗本身而言,语言乏味,意境平淡,不值一读——本来还想加一句:“主旨老套”,可人们都说爱情常言常新,所以就饶了它了。但既然儿子郑重其事地提出来,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讨论讨论这个问题呀”,那做爸爸的也只好暂时感一下兴趣了。
记得当时看完这首小诗的第一感觉是:儿子,你恋爱了?或者准确地说,你失恋了?我猜,你想跟爸爸讨论的,也应该是关于恋爱问题,而不是关于这首诗本身吧?
其实,读了你喜欢的这首诗,即使你不提出来,爸爸也想跟你讨论讨论这个话题。甚至可以说,即使没看到这首诗,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谈谈这个话题,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表达语言。毕竟,在我们国家,中学生谈恋爱,还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爸爸虽然自诩开明,但真要直接面对的时候,却还是一下子难以整理好思绪。
爱情是洪水猛兽吗?在很多家长眼里,是的。但在爸爸眼里却不是。爸爸甚至还有些遗憾。因为那时营养不良,爸爸发育得晚,到大学还狂吃,长个子,所以中学时没有机会感受爱情。我甚至想,如果那时经历过,可能会给你更多有切身体验的经验,省得现在只能以苍白的言词来跟你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了。苍白归苍白,既然儿子,出了题目,做爸爸的总得回答。关于爱情,不管你已经体验还是或没有体验过,将来必定会有更多的体验。爸爸这里只说两点:
一是,爱情当然是非常美好的。我们在数不尽的电影、电视、小说、诗歌及生活中看到过想象过体验过。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关于爱情的美文佳句层出不穷。诸如“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天原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等等,等等,再罗列的话,爸爸就有卖弄之嫌,就此打住。
那些把爱情视若洪水猛兽的家长,我猜,他们真正害怕的,不是爱情的罪恶,而是爱情的美好——爱情实在是太美好了,一不小心它就会把人淹没。这也是爸爸想对你说的第二层意思。翻开生活这本书看看,爱情造成了多少悲欢离合?爸爸不想说,你正处于成长发育期,生理心理都不成熟;也不想说,你们涉世不深不懂得生活;更不想说,谈情说爱会影响学业——天底下以爱情为动力,开创出一番成就的人还少吗?因为,爸爸知道,这些道理你当然都是懂的。爸爸想说的是,千年人参,价值连城,对于垂死的人来说,是还魂的灵丹,对于年青气壮的人来说,却可能是毒药。爸爸还想说的是,把爱情当作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倒过来,把生活当作是爱情的一部分。天底下因爱生恨,导致一幕幕人间悲剧的原因都在于颠倒了这个关系。如果你真正明白了其中的意义,就会在面对爱情时,“发乎情,止乎礼仪”,做一个文明的人,一个懂得生活的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或者说一个真正懂得爱情并能够享受爱情的人。
现在回到你喜欢的那首小诗。其实,你要的答案,诗里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你了,那就是:不必回头,不必不忘,不需誓言。虽然“君已陌路”,生活却总在继续。
这样的回答,大约是不会令我亲爱的儿子满意的。爸爸一向自诩甚高,在爱情面前却只能做那个被人嘲笑了上千年的“黔之驴”,实在有些惭愧,那么,关于爱情,也就此打住。
爸爸
20XX年XX月X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