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作文:最轻的水(2)

时间:2021-08-31

  我见过唯一没有生命体征的人,是我的大伯,没走近,就迅速退出。我觉得那不是真的,人一旦没呼吸,就是一坨肉,这样的残酷不想接受。看着一些没血缘的人哭得声嘶力竭,很迷茫,最深的眼泪,往往是留给自己的,所以我一直假装他还活着。

  邻床的老人八十多岁,是脑血栓,除了上半身可以坐起,其余均是麻木的,眼睛直勾勾的,说话打卷。他老伴和我母亲同岁,今年74,很母性,一天到晚捡他的剩饭吃。早起,她打回一碗面,放于床头,一直等到九点多钟,爹爹输完液,慢吞吞吃罢,她才默默连筷子和碗一起接过再吃,那时方明白他们共一碗饭。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她端了两小碗素菜,一盒饭,共计18元,付钱时一直抱怨没标价。整个一下午,她都在说太贵了,没吃饱,不够吃。说这么热的天回去做划不来,又没人换,孩子们上班不得闲。只今年半年间,就住了三次院,医药费除报销外,个人部分累计已快两万,一住就是20多天一个月的,一天三餐这样吃下去,吃不起。不住的话,就只能看着他死,虽说俩人每月退休金合计五千多,但平时尚要吃药,住院的钱,均日常省下。两个子女均打工,指望不上,只能自保。儿子至今没房,和他们挤住在一起,当初房子一万五一套时就买不起,那时她们的工资一月才几十块钱,上有年迈老人,下有孩子读书,现今就更别谈了。

  老姨妈絮絮,爱说,是重庆人,爹爹武汉的,他们所在的兵工厂是张之洞最早在汉阳创办的。武汉沦陷,该厂随蒋南下,爹爹那时还是学徒,新中国又从重庆迁回武汉,支援三线时,辗转松滋,落户山里。搬入沙市时,很穷,只有一口生锈的铁锅和半车柴火。那个厂做枪,爹爹是车工,一顶一响当当的劳模,她是装枪的,快捷麻利。姨妈说得仔细,像天上的白云一直轻飘飘的。爹爹尽管舌头啰不清,但喜欢管事,有时候责备她话多,拦着不让说;有时候嘱咐她把碗和衣服用热水多烫两道,说这里的开水不要钱。婆婆温顺,从不回嘴,每次都照做。她说他死了她不哭,活着时把该做的做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