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患关系是医务人员与病人在医疗过程中产生的特定医治关系,是医疗人际关系中的关键。近年来,医患关系越来越突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问题的产生呢?
1. 买一本病历,三次受挫
去年我腰痛难忍,好在单位离某三甲医院近,于是趁着午休时间去看。考虑到下午还要上班,我只带了证件、公交卡、银行卡和少量现金。
取完号后准备候诊时,我发现一个问题:忘带病历本了。去挂号处重新排队,排到后工作人员斜斜一指,让我去自动售本机那里买。跑到自动售本机,发现只收一元硬币,而我完全没有。售本机下还有一行提示:如需换硬币,可右转去建档处。
此时是中午12点半左右,我刚刚来到建档处敲敲窗口,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就在那一刹那,建档处的窗帘突然刷地一下拉了下来。再敲几次,里面传来幽幽的声音:午休呢,半小时后再来。
我又尝试去“微笑导医台”换钱,被华丽丽地鄙视了:我们这儿没钱,到别处去。最后,我从一位正掏出钱包挂号的病人那里换到了一块钱,买到了病历本。在窗口碰了三次钉子后,你们说,我对这家医院的印象能好吗?如果在医生那里再碰到什么冷脸(并没有,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比窗口部门工作人员态度好百倍),或者医疗中出现纠纷,我会不会也把所有账算到医生身上?用自动售本机卖病历本,或许是个不错的尝试,可以减轻挂号处的工作量,但如果在这个小小的问题上,院方也将本意是便民的服务做得极其不便,并且将各种不便转嫁到病人头上,这算是什么管理思维?
很多时候,病人和家属觉得在医院里处处不便,这不是医生的错,而是与医院的行政管理、建筑设计和基础设施息息相关。
我还有一次郁闷的经历:跑步跑猛了点,脚踝严重扭伤了,一个人去医院看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身为残障人士看病是多么不便。骨科在五楼,X光室在地下一楼,挂号划价在这一侧,取药在另一侧,可是走廊两侧没有扶手,洗手间没有残障设施,只能在医院一瘸一拐。事后我在想,医院在改善体验方面可以做多少改进工作?除了像我这样的外伤病人,还有大量不良于行、身体孱弱的老人家,其中不乏无人陪伴的单身老人,为了确保这类病人的安全,院方原本可以在走廊加装扶手,可以以租或借的方式提供轮椅,可以设置无障碍厕所,并加装呼叫铃,以便在发生紧急状况时可以呼救,可以将骨科这类外伤科室在地理位置上离影像检查科室更近一点……然而什么都没有。
我曾前往新加坡北部的邱德拔医院采访,这家公立医院的理念是“hassle free”,即“零麻烦”,医院从建筑设计到管理思维,都以减少病人的困扰和不便为宗旨,比方说可以实时在网上查看每个科室病人的轮候人数,比如有免费巴士穿梭于周边公屋,比如每间诊室上的数字都写得超大,方便年长者识别,比如住院部每个病区主色调颜色不同,以免老人走失。
邱德拔医院走廊有扶手,诊室门上的字号很大,而且颜色各不相同,这都是帮助病人的实际举措。图片来源:网络
由于这家医院所处区域老龄人口集中,糖尿病发作比例较高,在确立了糖尿病专科中心这一重点学科之后,医院管理者又进一步围绕糖尿病相关的健康问题,包括相关的眼科、足专科与护理、康复医学、老年医学科业务……而且最让病人和医疗工作者感到舒心的是,糖尿病专科诊室与老年病科、眼科诊室共处同一楼层,比邻而立,不需要四处奔波。
两相对照,我的结论是:新加坡的公立医院是医院,而中国的公立医院是衙门。大量中国公立医院的'管理者并非专业医生出身,既不了解病人的需求,也不在乎病人的体验——甚至也不在乎普通医护工作者的需求,病人在求医看病过程中步履维艰,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化了患者对医生的不满。
2. 医生为什么这么累?
还是亲身经历。两年前,女儿夜里突然捂着耳朵哭闹不止。我初步判断是感冒引起耳道发炎,因为孩子哭得太惊天动地,担心有耳膜穿孔,所以凌晨两点抱着孩子看急诊。
去了某儿童医院后,发现这里简直比白天还热闹。到处是啼哭的孩子和疲惫的家长。我们的就诊很顺利,因为夜间看耳鼻喉科的病儿很少,不过医生的态度让人有点不舒服。这位医生在看诊过程中只问了一句“怎么不好?”检查后说了一声“中耳炎”,再无他话。女儿见面时对她问好,临走时说了声“谢谢阿姨”,也没有得到一句话或者一个微笑。
医生开的药很管用,几毛钱的滴耳液滴了三天后孩子就痊愈了。我一度对医生当时的态度不太满意,但很快我就释怀了,我还记得当天接诊时她的脸色:那是一张长期熬夜、睡眠不足的脸。如果把她当成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会心疼,会劝她好好休息几天甚至辞职。
中国的医患比例已经失衡,而且随着医护人员大量流失,医患比还将进一步恶化。据卫生部2011年统计公报,全国执业(助理)医师246.6万人,每千人口执业(含助理)医师1.82人。在世界卫生组织统计的193个国家中,中国的每千人口执业医生数排名80位。
中国的医生,尤其是大量三级以上医院的医生,每天面对的是庞大的病人数量,需要在门诊、住院、科研、行政等多重任务间奔波。有统计称,在中国,病历书写超过60%的时间;在美国,病历书写时间不超过25%,大量行政事务由医生助理完成。
病人看到挂号的长龙固然会烦躁不已,而医生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欲哭无泪。
病人和家属(比如我)责怪医生不苟言笑,或许不知道这位医生已经连续工作了24甚至36个小时;病人责怪医生出门诊迟到,或许不知道这位医生刚刚做完一台大手术;病人责怪医生5分钟就将自己匆匆打发掉,或许不知道这位医生一上午要看50个病人,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我曾在产检时亲眼看过,妇产医院一位50几岁的主任,一上午看了50个孕妇,一直看到12点多,匆匆吃了三个护士捎来的包子,接着看下午的孕妇。这样的工作强度,我们职场人士也许偶尔有之,可谁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坚持?又有多少人知道医生的加班费、夜班费极其微薄,甚至在今年两会,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在看望卫生医药界代表时还需要强调,“医生加班一定要给予加班费”。
换位思考,或许有助于病人加深对医生的理解。我的一位儿科医生朋友跟我说过:当家长深夜抱着孩子来看急诊时,一看前头排着一两百位,肯定会焦虑会烦躁,甚至对医生和医院横加指责;可是换位想一想呢?夜里值班的医生一看到排着一两百个病人,而医生就那么两个,看一夜也看不完,他们不光是焦虑,简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