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为陌生人流过眼泪,那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愤怒。
——题记
我从不怀疑那些伟大的人们的决心。
鲁迅用他的笔,刻薄地流出自己的眼泪,为那些牺牲在革命战场上的人们唱出安魂之曲,震撼着那些反动者的视听。
马克思与恩格斯,他们出身的阶级并不阻碍他们为更多数人的幸福而奋斗。他们发出的响彻地球的呼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他们的一生,我不知有几分之几为他们自己而存留,但他们的陌生人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以一个陌生人的名义,用无声的思想的方式传达着问候:你好,陌生人。此刻,陌生与不陌生,皆已不再重要。/
睁开眼,我们所面对的世界是陌生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庞,面无表情,好像漆上了油漆凝固了一半,由他们各自的身躯驮扶着,在我们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晃过。
心中有寒意升起么,不,我们并不陌生。
我们脚踏着同一方圆的土地,呼吸着同一层大气的空气。天空在每个人的眼前湛蓝,花朵在每个人的鼻尖芬芳,共同拥有着世界,我们始终在一起。
记得无数次的感动。大学生用他们的鲜活热烈的生命搭起了生存的通途,为陌生的孩子提供活下去的希望。灾难后的一次次重建,绝望的烟尘,又何尝蒙蔽人们清澈的双眼?爱由四面八方涌来,陌生的.人们,共同支撑起重建家园的希望。
此刻的抬眼,你是否觉得眼前的一张张面孔说不出地可爱呢?/
不需要相识,因为姓名只是个符号,一个微笑足矣。我们需要一种勇气,那是一种陌生不陌生都不再是距离的勇气。
扶起跌倒的孩子,聆听他甜甜的一声“谢谢”,搀依蹒跚的老人,欣赏她脸上绽开的笑颜。我们素昧平生,但我为你哭泣;我们天各一方,但你为我笑过。
张张脸上都开满了花朵,平淡的表情不应掩抑友善的实质。我们在各自的路上,忙着前进,或许没空为彼此停下脚步,但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刻,挺身而出的,便有我一个。
于是渐渐地理解了那些伟大的人的心情。
曾有部国外大片《2012》,展现着惊心动魄的世界毁灭的一刻,有人问“世界真有末日吗?”
人类的历史发展,生生不息,是因为有伟大的精神的存在。倘若人人只为自我,人人只图自我,那么这个世界只剩冷漠和封闭,那才是真正的末日来临。
一个有着为陌生人的幸福而牺牲自我的人存在的世界,才是值得信赖的。
我们或许素不相识,但我们真的不陌生。
谷歌撤离的风波未息。圣战的喧嚣又起,一时间,我们的国家俨然强敌环伺。
多事之秋,有人疾呼是停止“崇洋媚外”的时候了,难道你忘了那些对着“五月花号”大喊“你好”“你好”的土著人,而今是怎么样的下场,更何况,那半殖民地的创痛,还深藏在我们的骨髓里低低地啜泣。
然而,当我看见荧屏上的那个日本女孩对着远行的友人大叫着“绝对,绝对”的时候,我依然泪流满面。
这泪水无关情节,无关国界和种族,只因为“绝对”这个词语的本身。这是一个在中文与日语里同时存在的词语,但它不是日本千年以来以华为师的证据,却是一个日语的音译词,在五四之前传入中国。与之同来的还有科学、民主等等一系列我们今日赖以思考的词汇。其中的大多数是日本人消化西洋文明后的新创造,而带回这些词语的人潮中包括着鲁迅、孙中山这些今日中国的文化奠基者。
不知道该怎样评述那段历史,屈辱的?振奋人心的?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着《论语》与相对论,我感谢他们当年的负笈远游,我尊重他们在一片支那声中千疮百孔的自尊。
在自己仍然弱小的时候,伸手欢迎那来意不明的陌生人,确实意味着风险,甚至意味着屈辱,但保守锁国决不是弱小者最好的选择。
有罗马人对希腊学者的延聘,然后有高架水渠的巍巍;有美利坚对八方移民的包容,然后有自由女神像的骄傲;有唐高宗对夷狄的接纳,然后有长安市上,胡姬压酒。
不是强大了,才能包容,而是选择包容才能强大。
所以,你好,陌生人,不论你背在身后的手上提着武器还是鲜花。
所以,你好,陌生人,不论你德国式的严谨在我们看来多迂腐,不论你美国式的奔放与我们的国情多么地格格不入。
我将说,你好,陌生人。如果你知道怎样,让深深的矿井不再是生命的黑洞;如果你知道怎样把亿万个儿童教导成公民;如果你掌握着最新的科技,如果你拥有过灿烂的文明。
我将说:“你好,陌生人。”因为我身后的土地仍在渴望着发展、腾飞;因为我犹记得当年百里长安道,牡丹花开,胡姬压酒,来来往往的客商,金发虬须,碧眼里闪耀的是惊叹,是艳羡,是尊重。
小时候,爸爸妈妈就教我别靠近陌生人。从此,“陌生人”这个词就在我心里的黑名单中深深扎根。
“欢迎乘坐本车,本车是由……”公交车上,这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这时,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一脚踏上车来。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如深沟密布,黑黝黝的肤色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工地里出来。他的一身俗气的衬衫粘着若隐若现的石灰,拎着一个破旧的麻袋,还有那被泥泞覆盖的胶鞋。我暗自庆幸:他离我的座位还远着呢!在他拿出攥得皱巴巴的纸币付费后,我带着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坐在了我旁边靠窗的座位,心中大呼倒霉。
汽车开始启动,他一下子把车窗用力地拉开透透风,只听见“咯吱”一声,所有乘客的目光都寻声投来。我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当作事不关己地翻动着手里的书。他尴尬一笑地搓着手。我在心中怒骂,这是什么人啊,做事那么毛躁,把我都连累了,果真一个乡下人!随后又响起了令我讨厌的声音,他不顾形象地扯着嗓门唱起歌来。如果他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城里人,我肯定会认为他是一个豪放的人。但他不是,因此在我眼中他的歌声成了噪音。无意一瞟,看到了他露出的发黄的牙齿和他脸颊上粘着的灰尘,在他身边的我,感觉到被一股热气包围,空气闷闷的就要窒息,好不自然。我对他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我故意面不改色地端坐着,挺胸抬头。就是要别人看看这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文化人和打工仔的不同。
终点站到了,他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却又猛地坐下。我正好奇他的举动,只听他说:“对不起,你压到了我的袋子。”我赶紧移开。他拎起袋子,一步跨出座位却不小心将袋子上的灰尘弄在我衣服上。他一边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我一边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我反应过来后,他已经下了车,不见了踪影。
我不由得感叹,表面的完美形象还真比不上这位中年人与生俱来的高尚。如果换作我,我想我肯定不会这样,我会轻视他,我会把这样一个礼貌的道歉抛之脑后。
从那以后,我对“陌生人”这个词又有了不同的看法,我把它从黑名单转移到好友名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