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一片空场,大约十丈见方,前边是一个池塘,紧靠池塘岸边有一棵古树——枫树。
枫树有多大年纪,没人知道。听父亲说:“我小时候,树就这么高这么大,经过了30年的岁月,似乎还是这么高这么大。”枫树的主干很粗壮,要三四个人才合抱得过来。枫树有两层楼高,伸展着直直的枝干,每根枝干也有小树那么粗。它的皮是棕褐色的,还能剥下来。枫树的顶端有一个喜鹊窝,每天早上它都喳喳地叫,仿佛告诉我该起床上学了。
春天,枫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每片叶子的边缘有锯齿,像一个个刚出世的婴儿,显得格外娇嫩翠绿。枫树的花是淡黄色的,它太小了,很容易被人忽略。阵阵风儿吹过,粉状的蕊飘落下来,我和小伙伴常在树下接花粉,看谁的头上花粉多。
夏天,枫树的整个树冠一片新绿,像一把遮荫的大伞。池塘里倒映着树影,门前空地上一片绿荫。妇女们在池塘边的绿荫下洗衣服。老人们在树下下棋、乘凉、聊天。我和小伙伴在玩捉迷藏、唱歌、钓鱼。
到了秋天,一阵秋风吹过,其它的树的叶子纷纷往下落,可枫树还是那么茂盛。秋去冬来,枫叶渐渐的红起来,红透了像一团火,真是“籍叶红于二月花”。
枫树遍身是宝,主干、枝干是珍贵的木材,叶子能用来烧火做饭,它的果又是小朋友的好玩具,小朋友们把它满身的刺儿拔掉,就是空心多孔球,涂上不同的颜色,用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好神奇啊!我也要像枫树一样,做一个有用之才,为祖国多做贡献。
面对火红的枫树
枫树就在我们住的那幢楼的前面,在花圃和草地的中央,在曲径通幽的那个拐弯处,整日整夜与我们对视。
它要比别处的其他树大出许多,足有合抱之粗,如一位“伟丈夫”,向空中伸展;又像一位矜持的少女,繁茂的叶子如长发,披肩掩面,甚至遮住了整个身躯。
我猜想,当初它的身边定然有许多的树苗和它并肩成长,后来或许它本身的素质好,顽强地坚持下来。它从从容容地走过岁月的风雨,高大起来了。
深秋某日,我望向枫树,一片火红,红得热烈,红得疯狂,红得直逼我的眼。我想起京戏舞台上那出美艳惨烈的《霸王别姬》。身着红裳的虞姬断绝地横抹一剑,便在生命的舞台上轻盈深情地旋转着,旋转着,恰似一片红叶,在命运的风中缓缓着地,但求以一己的美丽消亡,换取爱者的生之路。那一片红裳,濡湿了古今多少英雄泪!正真是天地为之动容的一幕。
接下来便是乌江自刎。“无颜见江东父老”,难道如此便有颜见虞姬之魂?李易安自可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为项羽的'赴死击掌赞叹,但虞姬呢?那一片红裳,算不算白白飘落在地?
浮想联翩,伴以风雨大作,了无睡意,就独自披衣临窗。夜如墨染,顷刻间我也融入这浓稠的夜色中了。惊奇地发现,天边竟有几颗寒星眨巴着瞌睡的眼!先前原是错觉,根本就没有下雨,只有风,粗暴狂虐的风。
我担心地看向不远处的那株枫树。只能依稀看到它黛青色的轮廓,承受着一份天边的苍凉。阵风过处,是叶叶枝枝互相簇拥颤起的呼号,时而像俄罗斯民谣,时而像若有若无的诗歌。
次日醒来,红日满窗,竟是大晴。
惦念的是那一树红叶。推开窗,面对的树,竟是一个显山露水的甲骨文。没有昨天的叶,剩下的是虬树挺干。我的心像是被谁搁上了一块沉重的冰。这一夜的风就凋零了满树的生命!而风又奈你其何,坠落的终要坠落,无须挽留,你还有一身傲骨与春天之前的整个冬季抗争!
于是,面对枫树,我明白了寂寞,不是慨叹韶华流逝的漠然,不是哀怨人潮人海中的孤寂,而是一种禅意,一种宁静和虚空的玄奥,服从自然又抗衡自然,洞悉自然又糊涂自然。
任风雕雨蚀,四季轮回,日月如晦,花开花落,好一种从容淡泊的大度!
不禁又感慨起,虞姬的那夜红衣红颜的生离死别,悲哀起她屈从天命的无奈。
香枫·兰韵
山外的青山,一排一排的延向远方。站在苍桑的青松石下,静静的怀念逝去的岁月。一支香兰的过往,不掩风流,流淌往昔的千秋!而一叶红枫的残韵,轻旋淡绕,结下千千思结!
独爱春之香兰,秋之残枫,兰以清香逸鼻之纯美倾国倾城,残枫以秋韵婉哀之淡绪四溢。独坐长亭之时,留一支兰花陪着笑等天明,静看晨透初晓云雾渐俏,艳流满清院。戏蝶跹绕远,裙带衣角兰香浮两边,潇舞青帐低吟诵读复琴歌。之静雅,之淡泊,之哀清!
独折一支春兰,蓦地欣赏现时的美丽容颜,还有那千年不化的淡韵。谈不上什么高清,也谈不上什么怀远,但这一枝独秀的倩影就足以让人倾心。没有桃花灼灼之艳丽,也没有白荷点点之清婉,但就凭着一点被人遗忘的清和,清闲之时让心波一浪推一浪的排山倒海!
亦有了很多没有兰的日夜,空对着一轮皓月当空,徘徊不安地回忆它销魂静雅的魄力!性情柔如流水,但又刚如磐石,谁也不能以之忘却!当然陶潜有他的悠然的菊花,周敦颐有他的亭亭的清荷,或隐者,亦儒者,但兰之千韵又有谁可与之媲美?
一场空欢一场悲,悠悠千载难回!顿雨作雪飞,又淡定中徘徊!谁聚又谁又回,不见离人泪,独晓霞云蔚,邀长空还醉?
春去秋又来,犹枝独开?如今的千枫落山也许是为以后枫开天下而必经的过程或是必受的重伤吧!站在孤屹的高楼上,望着一片渲红的枫林,是起了哀怨还是生了失落?心思万结又兮谁人诉?
大雁的南去,长鸿的哀鸣,这也是在留恋枫林否?是依依不舍的告别么?那又是什么拆落两半,不得相见!呵~还是一叶香枫让人醉,一湾枫乔让人慕。独步枫桥溪岸,独步着幽径深曲,坐观夕阳落枫,眺望天枫一色,极目之感也因此上心间,感慨万千!
千枫落日头,飞雁留残秋。这一切的凄目凋残,就随着天尽头的夕阳西下带走这不堪观目的香枫吧!
谁,在这不该泣涕的晚秋潺雨涟涟?谁,在这长鸿南去的季节落了哀怨又起了思念?谁,又在这时光不回夕阳不复的夜幕大彻大悟?任千风万雨始狂下,犹东坡也无风雨也无晴!
残枫,春兰,枫香,兰韵,犹犹不去,恒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