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住在紫金山脚下的时候,我最喜欢顺着城墙走到中山植物园去玩。每次去植物园并不是去赏花或看风景,只为玩一玩桥世界或去钓龙虾。
幼儿园的时候,舅舅带我去植物园的小溪里钓龙虾,我们手拿收音机的天线,背着蓝色的水瓶,外加一团棉线,就地取饵,拾起为躲避雨水而从洞中跑出来晒太阳的蚯蚓。蚯蚓用棉线绑在天线上,把天线支出,龙虾傻乎乎地夹住蚯蚓不放,于是一只只地被钓起来了,统统装入瓶中。不幸的是,我们遭到蚊子的攻击,被叮的浑身是包,只好悻悻离开。
小学的时候,我再次来到植物园通往小溪的路已被围挡挡起来,进行开发建设。我绕道来到荷花池,来到溪边,因为没带工具,没钓成龙虾,正打算离开时,在荷花池中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蝌蚪,我抓了几个,蝌蚪一个个圆圆的,在掌心不断地扭来扭去,好玩极了。这次没钓成龙虾,但发现了蝌蚪,也很开心。
初中的时候,我又一次来到植物园。顺着熟悉的山路,我向山溪的方向走去,原本溪岸的一人高的灌木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金色花朵——郁金香。小溪边的泥路变成了水泥路,原本十米宽的小溪如今也只剩下窄窄的水道供山泉流淌,水中再也没有生物的影子,水底的石子也都被厚厚的落叶覆盖。荷花池中也看不见蝌蚪的身影,起伏的山坡被改造成平坦的草坪,草坪的中央修建了各式各样的花园。满山的花朵铺满了小溪的两岸,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小溪的水声再也没有原来那样轻快,缓缓的水流一点点地顺着铺好的水泥阶梯,一级级向下流去。
环境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平坦的草坪不时会有各种鸟儿在上面捕捉昆虫。虽说郁金香很美,但失去了原本的自然和美好,心中不免有一丝怅然。
“叮咚”的流水声,“知了”的蝉鸣声,“沙沙”的树叶声,都在渐渐离我远去;金色的郁金香,平坦的草坪,欧式的园亭,处处透出现代化的气息。隐秘的溪流逐渐被蚕食,消失的无影无踪,美好的新景掩盖了过去的痕迹,我还会走到隐秘处去寻找那些还未消失的记忆…
你带我看过的风景,你教我学唱的歌谣,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识。曾以为你永远不会老,会陪我走完我的一辈子,于是大胆挥霍你对我的爱。却在那一个瞬间,蓦然发现你的黑发不知不觉有了银光点点。
某个闲暇假日的晚上,作业暂时告一段落的我伸了伸懒腰,走出了房间。刚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你背对着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你身后,猛然拍了一下,把你吓得够呛,你埋怨我说:“老爸可已经老了,不经吓。”我却嬉皮笑脸地回道:“哪有,男人四十一枝花,你可年轻着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你的鬓角,却发现其中已掺杂着白发,让我一下哑了言。
默默回到房间,你是何时开始苍老的?明明你温柔鼓励小学时没考好的我,高高把我捧起,手把手教我自行车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当我咿呀学语,当我从你掌心挣脱,学会了走路。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离我不远,却蓦然发现你早已被时光带去了年华。
可这一切难道是在一霎那间发生的吗?这倒也不是,细想过去的日子,你的苍老是有迹可循的。从你日益减少的食量;从过去从不服老,连我叫你一句“老爸”都要抗议,而现在你的口头禅确实“老了……”;从你过去可以生龙活虎活动一天,也不喊累,现在只是陪我打会羽毛球也会气喘吁吁……可是,粗心的我从未在意,甚至在你劳累的时候,埋怨过你。或许是我下意识的不去在意你的衰老,不去想起正是你的衰老,才换来了我的衣食无忧,健康成长。
你不像妈妈一样,喜欢长篇大论,却在不经意间养成许多好习惯。你喜欢书籍,没事就爱捧着一本书,耳濡目染下,幼时的我学会拼音后,就开始学着自己看书。你不会擅自替我做决定,即使是一件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事,也会与我商量,听取我的意见,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平等。你待人和善,为人善良,男人会有的坏毛病,你全部都没有,职业也是光荣的教师……你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好。
你当然也会有缺点:爱唠叨,说过的话有时会死不承认,总是找不到东西……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你,已经有了衰老的迹象,虽然我很想保证不会再与你顶嘴,可是,我也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小情绪。所以……我想,我顶多只能做到你的吩咐大部分。
亲爱的老爸,或许你不能陪我到我这辈子的尽头,可我一定会陪你和妈妈走完你们的一辈子。
以后会想起这时的我还未长大,你的叮嘱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我任性地排斥你爱我的方式,想逃离你,到远方去。可无论到哪儿,我都会发现,你被我蓦然发现,始终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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