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过年,平时不怎么过问家中家务的父亲,却总是最忙的一个,也是最快乐的一个,少了平时的许多威严与烦燥,多了许多的亲近与微笑,常常会在这时候,我们这些还不怎么懂事的孩子,感觉平时很威严的父亲,到了过年这段时光,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是这么的亲切和蔼。
做团子的前一两天,他就得忙起来。先得把两把菜刀磨快了,平时的这菜刀快不快、亮不亮无所谓,用的时候老看见母亲顺手在陶瓷水缸的沿口上碜两下就好用了,可到了垛馅心的时候,刀是越快越好,七八斤猪肉,现在用摇肉机是一会的事情,但过去用人工垛得好几个小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过去江南小镇窑工家里的刀蹬板,全是陶瓷单位做坯用的木板盘,什么时候看见做大缸的工场进了新板盘,看看是全松木的,挑一个好的就顺手藏了起来,到没人的时候再带回家。过年拿出来垛馅心,两张长凳一拼,刀蹬板放在长凳头上,人就骑马夸坐在长凳的另一端,一个垛馅的舞台就准备好了,在垛馅的过程中,两把菜刀一起一落,发出很有节奏的声响,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邻里会根据这声音,知道那家要做团子了,其实这年也就开始过上了。
在做团子的过程中,父亲负责灶台烧火是最累的,既要注意火势,还要当心上笼下屉的时间,特别是团子蒸好后,把咸猪头、咸鸡、咸鸭上灶炖,时间火候一点不能马虎,特别是猪头,是要做猪头羔的,父亲做的猪头羔既好看又好吃,是周边邻居公认的,常常会有人请他去帮忙做。做猪头羔的要领,首先猪头不能炖得过烂,烧烂了做出来的猪头羔不香,其次拆猪头骨头的时候,不能把猪头肉拆散,把骨头拆好后,父亲会把猪鼻子(宜兴老话叫猪蠢盘)切下,是另一道美味,可以单独装盘待客的。然后把两半清理好的猪头肉合起来,用一块洗净的沙布把肉全部包裹好,放在一个平底的容器里,上面用事先准备好的重物,把它压实。这一天,父亲会忙到很晚,我们几个小孩常常会为了等拆猪头时,等拆下的骨头来啃肉,会坚持等猪头烧好,时间晚了,稍不注意就靠在边上睡着了,等第二天一睁眼,发现门口一只破篮里光光的骨头,就会哭闹,骨头上的美味,一年的希望就这样错过,那能不哭呢。这时父亲总会笑着说,“丑不丑,骨头没啃到,眼泪鼻涕捣糊浆”。然后告诉我们肉在碗厨里,吃饭的时候吃。虽然有些遗憾,没有空口吃肉的享受,但吃饭就有肉吃,也就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