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无岁月可回头》(2)

时间:2021-08-31

  高二文理分科。张龄南学文,王南读理。我也选了理科,又跟王南分到了一起。当时成绩差的选科这事于我来说像局外人一样。问我爹该咋选,我爹大手一挥,男孩子读理科好!我就选了理科……我物理、化学加起来从没超过30分,我选了理科……直到现在一做噩梦就是考化学呢,所以我以后就算不孝顺我爹那也是有原因的。

  他俩没在一个班了,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校门口的高考倒计时牌还剩两百多天时,王南的牙突然坏了。牙疼真的是病,并且疼起来要人命。常常见他上课时疼得一头冷汗,趴在桌子上。校医务室只看一些头疼发热的小病,对这种也没啥好的办法。张龄南每天都跟他一起到食堂吃饭的,王南牙疼得已经完全不能沾任何热东西了,张龄南就提前一节课帮他泡好面放桌子里,到午间刚好泡软冷凉,拿给王南。

  挨到周末,张龄南的妈妈来了,说她有个同学是市里挺有名的牙医,她要带王南过去看看,不能总这么挺着。王南极力的拒绝,甚至有些生气张龄南私自把这些告诉了妈妈,但母女俩态度坚决,他只好硬头皮跟着去了。

  检查结果大体是因为王南有颗牙正不按套路的疯长,之前已经让周边的牙参差不齐了,现在应该是压迫到了神经,就开始剧痛。医生建议立即把坏牙拔除,再戴上牙套整体矫正。王南想了想,说要回家拿钱,再来做手术。张龄南妈妈说不要钱的,本来小手术也用不了啥钱,这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已经告诉医生这是自家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要钱的。况且他现在正备考,时间比什么都重要,哪有空这么来回折腾啊。王南拗不过她们母女俩,就把手术做了。

  一个礼拜后,伤口愈合,趁放假张龄南又陪他坐大巴回到诊所让医生给戴上了矫正牙套。回来时张龄南咯咯咯咯笑了一路,她们母女俩一手把王南弄成牙套男了。

  我们一起经历了高考。

  对两个学习一般又文理科不同的学生来说,能选择的余地并不算多。他们很努力的想去到一个城市,但没成功。张龄南去了重庆,王南到北京。我倒是想选择,但成绩把我限死死的。我拉着箱子,去武汉深造了。

  大学的日子,他俩跟许多异地的情侣一样,把大部分钱都花在了话费和去见对方的路上。张龄南经济条件比王南好了太多,她处处想着能照顾他一点。王南也倔强,多受一点恩惠就感觉如针毡在身,他挤出了课余所有的时间打零工,多攒点。张龄南要的,只要他有,从没一个不字。张龄南也体谅他,从没许过他难以承受的愿望。张龄南想把所有情侣能做的事都做尽,想纹身,纹那种最low的,彼此的.名字。带着王南去见她所有的至亲、朋友,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有了对方。想把路都走绝,不留一点以后还会分开的念想。

  大三的下半学期,王南发信息问我,武汉好不好玩。我说好玩,景色秀丽,四季如春,你来吧。

  我把平时堆满行李的上铺收拾干净,从火车站接回了王南,我们又成了上下铺,一切像回到了几年前。

  第二天是圣诞节,白天睡一整天。傍晚时,我们从武昌坐公交去汉口玩。我俩穿过人潮涌动的步行街,坐在江滩上。深夜的时候,我们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

  王南说,他跟张龄南分开了。

  还有一年毕业,张龄南想毕业就跟他在一起,不管在哪,嫁给他。可拿什么娶她?他一无所有啊。他课余去打零工,发一下午传单60块钱,从重庆到北京,他俩见一面的花销,他要连着在街头站好多天,发上万张传单。这一切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更不浪漫,如果这样能让张龄南幸福,再苦他也愿意,可这远远不够啊。没工打的日子,他在宿舍坐会就觉得煎熬,可出门又不知该往哪儿走,他太怕这种感觉了。

  他知道自己还有长的路要走,这一路会很苦、很不体面。张龄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无论如何都愿意陪他一起,但他不愿,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想让她有朝一日跟自己一起为难。他知道,家里种的花生再好吃,也就吃个新鲜,如果不能让张龄南生活的很好,他永远无法面对张龄南妈妈的眼睛,那是他的恩人。他更从没想过要从张龄南家里得到任何的资助。

  他在电话里说了几次要分开,张龄南不同意,疯了一样的找他。他避着不见,他知道如果见面了,也就分不开了。他也心如刀绞。他接到了妈妈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张龄南找到了他家。可妈妈又能劝什么呢,怕辜负了但更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啊,只能抱头痛哭。王南让妈妈把电话给张龄南,说:南南,你这样我更难受,让我走吧,我真的决定了。

  他们一起这么久,说话要么开心,要么难过,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平静过。张龄南哭得说不成话。挂了电话,真的再没找他了。

  从汉口到武昌,十多公里,我俩一直走到天亮。

  大四,学校没那么多课了,可以签相对稳定点的用工合同,他就一直在烤肉店打工,把赚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他换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几乎断了跟全部朋友的往来。

  毕业后,他应聘到一家电梯公司,做销售。这种只拿一点点底薪,全部靠业绩提成的工作,大家通常都当做学学经验,熬过应届生一年的跳板。

  只有他在认真做。他喜欢这种多劳多得,按劳分配的模式。

  他背着电脑、资料,几天一个城市,天南地北的跑。从不觉得苦,有啥苦的?以前站街边发传单也苦,但现在有奔头了。

  一年多里,团队一半以上的单都是他一个人签的。

  青岛分公司缺人,算是个机会,但没人想去。虽然大家在这也是漂着,但谁也不想再一次的背井离乡。

  他愿去,反正在哪都没家,漂到能挣更多的地方吧。

  电梯市场竞争也很大,公司为了多卖一些,许多电梯装在新楼盘都分文未收,帮开发商垫资,等于先赊出去,房子卖掉了再收款。东西运过去拿到的只是一纸合约。他永远在签单、催款。遇到问题又得到法院诉讼、执行。

  他比大多数同龄人赚得都多了,能有啥特别的技巧啊?他说自己看到被绿色安全网包裹的工地就条件反射的激动,想进去打开电脑,推销电梯。他年夜饭是在火车上吃的,赶着去处理事故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