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夜时分,夜风从树梢掠过,带着深蓝色的香影,在幽暗与浅暗交错的丫杈间,紧一阵,慢一阵地荡着。那许许多多的枝桠也跟着轻摇了起来,是风如你的发丝,还是枝桠如梳般的,梳理着风中你的梦。
山麓弯处,有一汪涵玉的秋水。
荻花丛荡的岸沚,夜鸟在低声咕咕叫三两声,将蛙儿吓得跳入那碧玉里,悄然无声地把水面画出一圈涟漪,散开来。波痕荡开,一层淡薄的雾,也极缓的被波儿拉着,留出轻柔的一道缝隙,水里静卧的鹅黄,也笑吟吟地悠荡了起来。蛙儿钻出水面,透一口气儿,月儿被她咬了一口宁静,散成了碎玉片片,薄雾掩过来,碎玉便又被朦胧的纱拢成了圆润的一块,水面又复宁静。
禅院外,两株参天银杏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扑簌簌抖动着金黄。树影斑斓的印在青案板的石阶上,风过时,石阶明暗幻动,似乎有人在推开禅寺门,似乎禅寺门开了又合起来。风从门的缝隙里钻进去,禅院中一层薄薄的夜雾笼在围墙里,不知是哪间禅房还有昏暗的灯亮在窗棂上映着,是僧未眠,还是僧早起。
檐下铜铃响了三两声,最后那“叮”的一声,挽着风从禅院墙头悠悠越过,漫在寺外幽林里,夜鸟咕咕地回应了几声,四周依然寂寥着入了梦去。月从山尖升起时,面带鹅黄。这时高悬在当空,只把鹅黄留在枝梢间,她却有些清白起来。一片换着身姿的薄云飞来,揽着月的面容,委婉的,霎那间天地暗了许多,仿佛月在薄云中轻叹起来的愁容,又似乎是看见婀娜的树为她轻舞羞去她的玉颜,谁又知晓月躲在薄云后在呢喃着什么。待到云在夜岚中散去,天地间依旧是一片玄黄。月依然清朗地悬在那里,似乎未曾动过一丝心境。
青铜香炉在寺院的高台上,投下短短的暗影,一片落叶躺在暗影与月光交界处,被穿寺而过的微风拂着,一会儿跌进暗影,一会儿仰面在月光中。铜炉似乎还带着余温,偶尔有一两丝禅香清缕从炉中飘出来,婀娜着散在风中,漫在院落中的银杏树叶里。忽一阵风铃声,那树的枝叶间抖落下的柠黄,把满院月色都染成了禅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