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时光的脚步很快。人一辈子,如白驹过隙,短暂的惊心。人的命,比不过一棵树。走在树下的时光,是被暖阳照着的。若有一天,化成了尘,埋在树下,就可能长成树上的一片叶子,遇到熟悉的、想见的人,就借着风,努力的摇摆,泛出光泽来,若能被回头望一眼,已是莫大的快乐了。
很久没有写下一行字。在北京站的夕照光晕里,我拎着包,一点点的走向横在那里的动车,我一点点的告别了在京学画的儿子,地面上我拉上的影子与我一路相随,车开动时,我离母亲越来越近。母亲在家,在看着时钟,时刻盼望着我回家的脚步。
秋色是迷人的。今秋来时,我未曾感触到半点荒凉。反倒感受到属于秋的美,办公楼角落里的几棵银杏树叶子黄的似涂抹上了一层黄蜡,秋雨中那鹅黄分明融进了你的心。扇形的银杏叶地上落了许多,捡起几片夹在书里,这一季,这一年。
儿时的发小们齐齐的来了,电话中说是到了楼下,半天不曾听到门铃响,穿戴好下楼去接,却又未曾见到半个影子。于张望中茫然时,手机震动掌心,接听过来,是一群发小们开怀的笑声,说,你上来吧,我们在你家呢!却原来是我这边电梯下去,那边电梯他们上来,母亲笑着迎他们进门。这美丽的错过!
秋雨绵长的落下来,我仰躺在老冬儿热呼呼的肚子上,她伸手捋顺我散落的头发。伟的歌声很沉稳,京拿起话筒唱起《童年》。桥笑着,露出他不齐整的牙,梅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蕾灵巧的手操控着音响。走出来时,外面落起雪花,金跑到干货店,买来糖炒栗子,分赠与每位女生。三十年前,我们曾经在一起嬉戏、读书,三十年后,又在一起,聊点滴过往,童年的时光在谈笑间瞬间鲜活了。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经时光流年,再见时早已摒弃了些许的虚荣与猜忌,只有纯真和温暖。
每晚,当轻轻旋转床头灯的按钮时,随着那抹鹅黄光束消失的刹那,月光瞬间洒满我的屋子,月光从绣花的白纱窗帘中透过来,如倾泻而下的月光瀑布,洒在心海里,这时候,一屋子安静,一屋子月光,窗台上的花似乎都睡着了,于这样的安静之中,我闭上眼睛,为生命里平凡而又丰富的一天,画上一个素洁的句号。
《诗。小雅。庭燎》言:“夜如何其?夜未央。”夜晚的别致,早在一千多年前,不知道是哪位古人,面对沉沉的夜色,于静夜里安然吟唱出这一句。夜如何其?夜未央。虽然夜幕降临了,然笼罩在夜色里的一切,谁说就都止了声息了呢!
每到夜晚起航之时,湖泊就成了一面质地精良的镜子。风不动,星星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蓝色的天幕上。岸上的楼宇、灯火就都被这镜子收纳进来。人都停下了奔波的脚步,明或暗的灯火,无数的生命在繁衍生息。落尽了叶子的树,在初冬的夜色里,挺拔着身姿,一丛丛的树桠齐齐的举向天际,万籁俱静之时,才是真的属于心灵复苏的时刻。将所有的如意、失意尽数抖落,这时刻,只需一本毫无功名之意的书札在手,一盏鹅黄的台灯,一杯萃取了自然精华的清茶,于袅袅茶香中,远离喧嚣,那些许的不想见,不想看,不想闻得,都远去了。心灵里那棵大树,开始枝叶繁茂,足以撑起自己,化为信仰,原本就美好平凡的人生里总是翠叶如碧,生生不息。
“百花开而春至,百川汇而夏至,百草黄而秋至,问候来而冬至。”朋友的一条短信提醒了我,冬至,将至。
老人说:过了冬至就是年。当然了,到了这把年纪自是不会再急急的期盼年的到来了。如果说不介意老,我还没有那么豁达。但是,是不是真的畏惧老呢?倒也不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能耐规律几何?我还不至于愚腐到此。
现在的节日过的实在纯粹的不多。作为传统节日,冬至节是非常典型的一个岁末时节。与其它传统节日不同的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竟然没有渗入大量的、斑驳庞杂的人文典故。冬至节没有太多妙趣横生的传说,几乎还保留着这个节日原初状态的单纯节令的意义。
小的时候最怕冬天,因为缺吃少穿。冬天绵延不绝的冷,一寸寸地侵蚀着肌肤。从手上到脚上,到处有冬天的风雪在身体上雕刻的痕迹。每每从街上疯跑回来,羡极了父亲围在一个粗大的火炉旁吃着母亲给做的饭菜。听着火炉上,茶壶发出咕咕的声响,看着从壶嘴里冒出的轻烟,家由于有了父母的存在变的温暖而实在。
我只是看到父亲围着火炉的温暖,却不曾见父亲五更赶上胶皮车,到二十多里外的地方为拉煤的寒冷。听母亲说,父亲要在凌晨四点左右就套上大马车去拉煤。一直要到下午四点左右才能回到家中,父亲是在一天中最冷的时光行走在路上,辛苦在路上,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感受到。而我也只是目睹到父亲的温暖时光。父亲是个赶车的把式,赶的那种一主三副的车,就是一个驾辕的马,带三个边套骡子。那时还是羡慕父亲坐在车上的威武,是不是就是今天开大奔的感觉。父亲头带一个狗皮帽子,身穿羊皮大衣,双腿站在两个辕条上,长鞭一甩,那个威风。
少不更事的我,那知父亲所受的寒冷和罪过是别人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为了我们兄妹成长,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一声的苦道过一声的累,那时的冬天是那么漫长,以至到如今,我脑海里对父亲夏天的形象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一想到父亲便是冬天里的父亲。如今,父亲已是八十开外的老人了,他很怕冷,也就在刚入秋的时候,父亲就早早地穿上了棉衣。一次我问父亲,年轻时起早贪黑的赶车,你没有觉过冷吗?这时父亲总会笑笑说,顾不的冷。是啊,真的是顾不的。那有时间去感觉天的冷暖呀。
于是,一直在心里拒绝去赞美冬天,包括与冬天相关的梅花和白雪。写过关于雪的散文发表在阳泉日报上,是二十年前的事,通篇没有一句是赞美雪的,大概反其道而行,博的了编辑的青睐,因为,写雪必是溢美之词,像我这样的写法少,编辑遵循百花齐放的方针就编发了,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而今,我急急的盼望冬至的到来。与吃文化无关,也与孝文化无关。与之相关的是这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杜甫的诗句: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冬至阳生,每当在冬至来临时,我便早早的默念这一句。尽管我知道,冬至也就是寒冷的开始,但是我依然从心底感受到阳气从地层下滚滚而上的气势。仿佛听到地下的万物在涌动,河流潺潺,树木发芽,春天的脚步也便发出了铿锵声响。
冬至,将至。瑟瑟寒风里,叶落萧萧,我只是单纯的顾念住在我心里的那些人的安暖,一如你们顾念我的安好!再次,默念,冬至阳生春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