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任务使她关心琐碎小事。
母亲的任务使她细算收支。
母亲的任务使她来不及高雅而只能“庸俗”。
母亲的任务使她不能好好地跟上时代。
当母亲在厨房又洗、又切、又烧、又炒的时候,父亲可以很“高雅”地带着孩子去郊游。
当母亲在卧室哄着弟弟、喂着妹妹的时候,父亲可以“很有学问”地和已渐成长的孩子们谈古论今。
当母亲忙着洒扫擦洗、买菜、缝补,来不及穿用自己爱好的时样新装,或根本舍不得去买自己的时样新装时,父亲可以有理由为了工作或事业,必须穿戴整齐。使孩子们心目中的母亲越来越旧式,越来越配不上父亲。
当母亲因终日闷在家中,没有讲话的对象,而不得不对好容易下班回来的丈夫滔滔不绝的时候,父亲或孩子有理由嫌她唠叨;也有理由窃笑她的见识浅陋。
当母亲习惯了量入为出,为父亲当年微薄的薪水,捉襟见肘的生活而处处克难,即使日后经济情况好转,也舍不得多花一文钱的时候,父亲和孩子们有理由骂她“小气”。
当母亲把青春与中年一古脑儿奉献给丈夫和子女之后,红颜老去。她在子女记忆中,只是个操劳的母亲,没有丰采。如今更是白发皤皤,跟不上日新月异的时代。于女们高唱代沟,觉得母亲对他们无助。父亲在手头宽裕之余,未免会对外面的“少女”生羡,深悔自己结婚太早,失去了追求妙龄新女性的资格。
子女们如果有成就,父亲的赞赏最能合乎时宜,而使子女觉得“还是父亲高级”。而母亲的赞赏,或许只是:“如今你们居然都会赚钱,妈妈何时可以享福?”而使子女大为“不齿”,认为“怎么这般现实?实在过分俗气!”
我曾在文章中谈自己有个足资夸耀的健康的身体,说我“只有抗病力,而无抗药性”,因此可以单枪匹马,邀游天下。却未曾反省到,这健康的身体是来自母亲的孕育、母亲的抚养、母亲所调配的饭菜。而我如今能够在自己所爱好的工作上,略有成绩之外,也勉强能拥有了这个“幸福”完整的家庭,未曾因自己的不能称职而被“中途撤换”,也仍然是拜12岁以前母亲的“家事恶补”所赐。 多数的母亲们,即使在现代,似乎也仍然是这样一类人物,做着一切幕后的功臣,付出着鲜为人知的牺牲,而她们的子女,或许终其一生,也未曾有机会来体认与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