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重庆行记》赏析(9)

时间:2021-08-31

  《行》展示了重庆的特殊地理环境及三种交通工具。山城重庆,山高路不平,“东到西长,有一圈儿马路,南到北短,中间却隔着无数层坡儿”,行路、办事极为不便。滑竿、黄包车、公共汽车是这特殊环境中的三代步工具,对它们的选择,在不同年代便有不同的倾向:

  “前几年到重庆,似乎坐滑竿最多,其次黄包车,其次才是公共汽车。”因为重庆坡多山阻,“黄包车只能走马路,往往要兜大圈子”,而且下坡时,如车夫压不住车把,车子会有翻过去的危险;“公共汽车常常挤得水泄不通,半路要上下,得费出九牛二虎之力”;滑竿能爬坡,路便捷,虽有脚朝天,头冲地的惊险,但滑竿夫把得稳,很安全。

  但是,“这回坐公共汽车最多,滑竿少。”这是因为“公共汽车却大进步了”。车又相应、又方便。其时它已分为三类:“一是特别快车,只停几个大站,一律廿五元”,省时省力省钱;“二是专车,只来往政府区的上清寺和商业区的都邮街之间,也只停大站,廿五元;”“三是公共汽车,站口多”。“我”因要办事,均坐一、二类车。一、二类车站秩序尚好。三类车,虽站多价贱,但人多排队长,“一等就是二三十分钟”,甚为不便。作者在“行”的描述中流露出的实情是:虽然公共汽车“大进步了”,但重庆行路实难。

  《衣》描述了“短装”的演变及至在重庆的风行。作者先写桂林地区服装的款式、色彩在二十几年的四次演化:“国民革命以来,中山服渐渐流行,短衣日见其多,抗战后更其盛行”;“二十七春初过桂林,看见满街都是穿灰布制服的,长衫极少”;后来“回光反照”,旧长衫“增多”;“这两三年”,“公家发的平价布不能做短服,只能做长衫”,因“将就局儿”而又“有不少的新长衫出现”。并预见:战后“还要回到短装的”。在此,作者指出:“从前,人们不愿穿短衣的缘故是,将短衣视为“洋人”与“军人”的衣着,因“看不起军人,看不惯洋人”既而“看不起”也“看不惯”短装。接着,作者描述四川服装的景况:四川乡下民众喜穿长衫,(尽管是粗布,外加补钉重叠)这其中的缘由有二:一是“恨乌及屋”,因受战乱之苦而产生对兵的深恶痛绝,进而产生对兵所穿的“短衣”之恨,并将“短衣”——“二尺五”作为“兵”与“棒客”的代名词。二是传统观念、特殊心态作祟,认为着长衫才显“仪表”风度;城里人已在风行短装,因为它到底有许多方便之处。然后,作者由此生发开去,夹叙夹议地抒写了在所谓正规场合(开会、赴宴)也不应对穿短衫者牵扯到“风纪问题”,更不必要在大热天为了“绷”而累累赘赘地“搭着西服”、“穿着长衫”来去而遭罪,“不如衬衫入座倒干脆些”。最后,写昆明和重庆地区应“从简”而兴的便装的风行:先有作为“司机文化一个重要项目”的皮茄克在昆明遍布城乡,且穿这服装的人不分职业,不论年龄;再是重庆流行的“夏威衣”,它虽来自异邦,但它不仅适宜于有“有夏威衣”的重庆,而且既潇洒又便宜。然而就是这种适宜又挺具特色的“夏威衣”,当它风行前夕,穿着它于“黄昏时分”在别墅路上散步,也有人认为“总觉得不大像样子”而当它在重庆风行时,异地有人“说是无礼貌”。由此可见,衣着中所显示出的这些光怪陆离的状况,实则是“世时不同”、人的心态习性等差异所致。  《衣》在冷静客观的描述中似乎寓伏了作者的思辨:在文明社会里,衣着的功能虽只有一个——用以蔽体,但它的款式、格调的流行却受多种因素的影响,既有社会的(政治变革、传统观念、人的习性等),也有自然的(地理环境、自然气候等),穿衣小事尚且如此,何况社会变革,其演变更为艰难。

  《重庆记行》系见闻随笔,作者紧扣重庆这个特殊的生态环境——山高路陡、天热等方面进行描绘,随兴笔录,自由疏放,穿插腾挪,自然恰巧,纵论横联,妙趣丛生,在直白与诙谐之中颇含对时俗的讽喻,可谓豪华脱尽,醇厚自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