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中的声色字句论(3)

时间:2021-08-31

  三、字句

  散文遣词造句的目标,一是形成语感,二是形成美感。字句之于作文的语感及美感有非常大的作用,刘大 认为“字句者,音节之矩也”,“音节者,神气之迹也”,而 “神气不可见,于音节见之;音节无可准,以字句准之” 。朱自清自己也说:“我注意每个词的意义,每一句的安排和音节,每一段的长短和衔接处……”“我的写作经验有两点也许可以奉献给青年的写作者。一是不放松文字,注意到每一个词句,我觉得无论大小,都该从这里入手。控制文字是一种愉快,也是一种本领。”他的散文口语化色彩浓烈,追求“用笔如舌”的最高境界,采用了不少地道的口语词汇,如“拉倒了”、“够瞧的”、“劳什子”、“得空儿”、“可糟了”、“成天儿忙着,汤呀,药呀,暖呀,连觉也没有好好儿睡过”,文字上尽力再现口语的语气、音节、句子结构,使文章具有了口语的色调和韵味。叶圣陶在《朱佩弦先生》中评论说:“现在大学里如果开现代本国文学的课程,或者有人编现代本国文学史,谈到文体的完美,文字的全写口语,朱先生该是首先被提及的。”句式方面以散句为主,有整句的插入;有适度欧化的长句、口语句式,缀有短句、文言句式,形成语句的参差变化美。他曾说:“短句使人敛;长句使人宛转;锁句(Periodical Sentence)使人精细;散句使人平易;偶句使人凝整,峭拔。……我所谓韵律却是广义的,散文里也有的,这韵律其实就是声音的自然的调节,凡是语言文字里都有的。韵律的性质,一部分随着字音的性质而变,大部分随着句的组织而变。”《春》中的“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语句整齐有变化,长短句相间,节奏和谐,韵律自然;《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中的“‘钩弯’垂着双穗,石青色;丝缕微乱,若小曳于轻风中。纸右一圆月,淡淡的青光遍满纸上”,“花叶扶疏,上下错落着,共有五丛”,显现文言句式的间接精炼;而《论无话可说》中,“在别处说过,我的‘忆的路’是‘平如砒’‘直如矢’的;我永远不曾有过惊心动魄的生活,即使在别人想来最风华的少年时代”,欧化的语句特征明显。

  朱自清散文写得优美与其专注于字句的创作态度分不开,正如他在《山野掇拾》中所言:“于一言一动之微,一沙一石之细,都不轻轻放过。”“于每事每物,必要剥开来看,拆穿来看;无论锱铢之别,淄渑之辨,总要看出而后已,正如显微镜一样。”“于人们忽略的地方,加倍的描写,使你于平常身历之境,也会有惊异之感。”

  郁达夫在总结新文学第一个十年的成就时说:“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能够贮着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女士外,文字之美要算他了。以江北人的坚忍的头脑,能写出江南风景似的秀丽的文笔。”朱光潜评价:“佩弦先生……摸上了真正语体文的大路。他的文章简洁精炼不让于上品古文,而用字确是日常语言所用的字,语句声调也确是日常语言所有的声调。就剪裁锤炼说,它的确是‘文’;就字句习惯和节奏说,它的确是‘语’。任文法家们去推敲它,不会推敲出什么毛病;可是念给一般老百姓听,他们也不会感觉有什么别扭。”正是这种于“声色字句”的加倍描写,才形成朱自清散文的独特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