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散文中的世俗之美(2)

时间:2021-08-31

  其实不仅是钱,生活中的衣、食、住、行,男欢女爱,京剧、音乐,电影、电车,公寓、楼梯以及世态人间,在张爱玲散文里都有了生趣与情调。城市的喧嚣本来是令人苦恼的,她却说:“我喜欢听市声。比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的。”都市风景线里难以觅到田园的风光,她就“到菜场上去看看也好――那么复杂的、油润的紫色;新绿的豌豆、热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把菠菜洗过了,倒在油锅里,每每有一两片碎叶子粘在篾篓底上,抖也抖不下来;迎着亮,翠生的枝叶在竹片编成的方格上招展着,使人联想到篱上的扁豆花。”有着贵族血脉和文化底蕴的她出语能够不避俗,这与生活情趣有关,与她对市井百态抱有浓厚的兴趣有关,与她博爱精神有关。她觉得她们这一代对于物质生活要多一点的明了和爱悦,在听到门口卖臭豆腐干的时候,“抓起一只碗,噔噔奔下六层楼梯,跟踪前往。在远远的一条街上访到了臭豆腐干担子的下落,买到了之后,再乘电梯上来,似乎总有点可笑。”她对生活的点滴充满了乐趣,她毫无忌讳地说她爱吃云片糕和粘粘转、油炸桧、盐水花生。在《谈吃与画饼充饥》里谈到的南北风味更是层出不穷,各地小吃,特产由来,让你心谗。也让你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与生命的活力。对 “吃”的嗜好与偏爱的描写,其意在呈现生命在“吃”中表现出的欢乐与精采,呈现出对日常生活、万事万物的博爱之情。

  张爱玲更喜欢那些贴肤之感的东西――服饰。她热爱生活,热爱服饰,服饰是张爱玲生命重要的组成部分,读过张爱玲的书或看过她的照片的,都能感觉到她很喜欢服饰,她对不同时代的衣服样式的区别,不同的女人衣服的区别,服饰的历史发展情况研究地很是地道。她一往情深谈起一块衣料,一件衣服,那种从穿衣中体味到的喜悦对于男人来说的确是微不足道,而她对“细细森森”的美,对那种“牵牵绊绊”、“意意思思”的感觉的回味,透露着女性纤细的感性和她细腻的心灵。说到日本花布,就像一幅图画一样,“买回家来,没交给裁缝之前我常常几次三番拿出来鉴赏:棕榈树的叶子半掩着缅甸的小庙,雨纷纷的。在红棕色的热带,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膜,飘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白的丁香,仿佛应当填入‘哀江南’的小令里”。她还在香港买广州土布,带回上海做的衣服,四处招摇那种在乡下只能给婴儿穿的玫瑰花红、嫩黄叶绿的图案,“自以为保存劫后的民间艺术,仿佛穿着博物院的名画到处走,遍体森森然飘飘欲仙,完全不管别人的观感”。在《更衣记》中对各种服饰讲说渗透,“从十七世纪中叶到十九世纪末,流行着极度宽大的衫裤,有一种四平八稳的沉着气象。领圈很低,有等于无。……出门时裤子上罩上的裙子,其规律化更为彻底,太太穿红的,姨太太穿粉红,寡妇系黑裙……现代西方的时装,不必要的点缀品未尝不花样多端,但是都有个目的――把眼睛的蓝色发扬光大起来,补助不发达的胸部,使人看上去高些或矮些,集中注意力在腰肢上,消灭臀部过度的曲线……光绪三十二三年,衣裤渐渐缩小,‘阑干’与阔滚条过了时,单剩下一条极窄的,……‘小皇帝’登基的时候,袄子套在人身上像刀鞘。……铅笔一般瘦的裤脚妙在给人一种伶仃无告的感觉。在中国诗里,‘可怜’是‘可爱’的代名词。…… 民国初建立,有一时期似乎各方面都有浮面的清明气象。时装上也显出空前的天真,轻快,愉悦。‘喇叭管袖子’飘飘欲仙,露出一大截玉腕。短袄腰部极为紧小。……民国初年的时装,大部份的灵感是得自西方的。衣领减低了不算,甚至被蠲免了的时候也有。领口挖成圆形,方形,鸡心形,金刚钻形。……一九二一年, 女人穿上了长袍。……一九三○年,袖长及肘,衣领又高了起来。……近年来最重要的变化是衣袖的废除,剩下的只有一件紧身背心,露出颈项,两臂与小腿。……”不同时期的服饰文化代表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服饰样式代表着女性的生活现状,同时也是她炫耀、自我安慰和补偿心理的显现,而她笔下更多的是借服饰的变化,来暴露隐藏在华服下人性的阴暗面,它成为捕捉人物灵魂的独特语言。满清时期女人要想出众、要想堂而皇之,若是穿上奇装异服那便是伤风败俗的事情了, 因此,在黑暗的背景下女人的美丽在一层又一层的衣衫重压下“失踪”了。而到了光绪年间,女人在服饰的束缚下却倾向于做个“薄命的人”。张爱玲对服饰的热爱不仅仅局限于服饰的美丽更体悟出时代背景下各式各样的服饰体现出来的独特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