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代的风气尚且如此,此前的满清及其更遥远漫长的封建时代更是可想而知。据服装史书记载:早在原始社群中,部落酋长、大祭司的穿戴,跟一般群体成员的就不一样了。《易经》说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制定了冠服制度,“汉以后,中国的舆服制度已是相当完备发达的了。从天子皇族、文武百官到庶人百姓,各有严格的服制,从服色、服式一直到花纹图案,都有相应规定,不得逾越。祭服、常服,冕衣平装,各有其制;冠笄之礼,长幼之服,各依其时。”①难怪衣服的规矩和讲究并不简单,它是繁复的、琐碎的。张氏一一道来,比如,百褶裙的褶子,不光是服装的样式而已,它还是女人家教、仪态的严格试验。又如穿皮子,如果不得法,便被目为暴发户,所以必须分门别类详尽区分不同的“小毛”、“中毛”、“大毛”,并懂得什么季节该穿什么。等等。
“对于细节的过分的注意,为这一时期的服装的要点”。张氏细数国人种种耗费在服装上的无意义的繁缛细节,比如鞋底上绣图案,袄子上的几镶几滚之类,不由得让人联想起盛行于康雍乾时期的“清式家具”,那挖空心思的精雕细刻,求多、求满、求富贵、求华丽,无所不用其极的装饰与服装上雕花镂金的过分堆砌如出一辙。
这样聚集了无数小小的有趣之点,这样不停地另生枝节,放恣,不讲理,在不相干的事物上浪费了精力,正是中国有闲阶级一贯的态度。惟有世界上最清闲的国家里最清闲的人,方才能够领略到这些细节的妙处。制造一百种相仿而不犯重的图案,固然需要艺术与时间;欣赏它,也同样地烦难。
古中国的时装设计家似乎不知道,一个女人到底不是大观园。太多的堆砌使兴趣不能集中。我们的时装的历史,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些点缀品的逐渐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