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散文《金字塔下的歌剧》(2)

时间:2021-08-31

  沙漠里吹来的晚风挺凉,而且风势渐渐增大,我们几个衣服单薄,实在有点抗不住了。到这时才发现,许多浓妆艳抹的太太连貂皮大衣都穿了出来。韦大军打起了哆嗦,于大公说不冷,手臂上却全是鸡皮疙瘩,许戈辉则把坐垫抽出来抱在身上御寒,由她一发明,周围不少同样衣服单薄的各国女子也都抱起了坐垫,咬住一阵阵寒嘴听《 阿依达》 。

  现在可以讲几句演出了,这可是我的本行。近半个世纪来,舞台剧要在影视的冲击下求生存,必须寻找影视无法取代的优势,找来找去找到两个办法。小的办法是寻求与观众的当场交流,大的办法是寻找著名的环境作为演出场地。小的力该去到处都可采用,而大的办法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世界上能选的环境不多,配得上环境的剧目更少,何之兄还要有巨大的资金投入。欧美戏剧家已在几个文明敌地选过一些环境,埃及觉得自己也能做,于是便出现了这台《 阿依达》 。本来选的环境是卢克索的女王庙前,但穆巴拉克总统觉得还是开罗容易召集国际观众,就挪到金字塔下来了。这件事中国人已经有过启蒙,张艺谋先生在京城太庙排演过意大利歌剧《 图兰朵》 。当时才良多朋友不知环境戏剧为何物,只从习惯的戏剧观念上来评判,我曾想写一篇《 月光下的太庙》 来辩护,可惜一直没有时间,没想到在金字塔下来表述这个意思了。

  埃及的这台《 阿依达》 虽然背景惊人,但在策划、导演、设计上都比不上张艺谋的《 图兰朵》 ,主要原因是它没有运用好这个背景。张艺谋用打在太庙屋顶的灯光表现昼夜交替,用几可乱真的配殿来拉动千年虚实,都是把玩环境的高招,但《 阿依达》 没有。不仅金字塔完全没有人戏,而且连舞台设计都与金字塔的线条、光色完全无关。  其中有一段,数百名白袍、金甲的剧中人走下台来在沙地中行走,让我精神陡然一震,但走着走着又走回去了,居然没有太大的艺术意图,真是可惜。

  在这样的地方演出,应该重新梳理剧情与金字塔的关系,至少在高潮部分有一个千人祭奠金字塔的仪式,而在旁侧的撒哈拉大沙漠上,必需出没一支由灯光追踪的奔腾马队。

  金字塔和沙漠都拥有自己宏大的生命,现代人的艺术创造只有应顺它们、侍候它们,才能在它们面前摆弄一阵。如果不知其间的地位悬殊,颠倒了轻重来胡乱折腾,可笑的一定是现代人。

  胆大包天的现代人,在历史和自然面前要懂得谨慎。再高亢的歌咏,怎么敌得过撒哈拉的夜风在金字塔顶端的呼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