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 “鬓云欲度香腮雪”甚妙,其间有动感,这动感很缓慢,显得犹疑;有画意,柔黑与润白,对比鲜明艳丽,然而又是非常协调。鬓云则发丝浓密,欲度,即言快拂到腮边了,与脸颊衬映。这里还有香味,仿佛天边的云轻轻浸渍了白雪的清芬。含蓄写出略微凌乱睡态,很有质地,然而这凌乱那么美,视觉与嗅觉打通了,它还在静静变化。
第三四句“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接上。此句平平, “懒”与“迟”及 一“弄”字,均言女子醒来起床较晚,梳洗亦嫌琐碎无心情,暗示其悒郁难了,读者隐约能感受到一种昨宵梦醒后的惆怅。
第五六句“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其来有自,庾信《行雨山铭》云:“树入床头,花来镜里,草缘山同,花红面似。”废名在随笔《三竿两竿》里谈六朝文引用过,言及知堂曾说:“可见他们写文章是乱写的,四句里头两个花字。”废名因赞叹道“所谓活色生香难学也。”古文忌字面重复,但诗词则可例外,有时重复还有特别回环韵味。这两句重复得何其自然,写女子美貌,不直接点明或繁缛雕镂,只言人与花一样,则避开了滥俗。
最后二结句“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尤其奇妙,写到女子更衣即戛然而止,但意味不尽。想象那女子梳妆完毕,将衣穿上,偏偏这衣上绣着双双金鹧鸪,女子又偏偏看见,暗示心底渴慕与情人厮守之情,亦衬出女子相思的寂寞孤单。以物描画心理活动,竟是非常现代的手法,然而何其含蓄。
通观全词写一女子睡起梳妆更衣之过程耳, 再平常不过事,其物与环境如此华贵也,而心却积愁难去,对照反差如此强烈,以此写情技艺如此千回多姿,折人心魄,令人感慨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