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小说读书笔记

时间:2021-08-31

  汪曾祺的作品从―开始,就是以民间生活的题材引人入胜。五行八作中的能工巧匠、倒了运的农民、各种各样的小商人等,从中可以看到他思想的丰富渊源,对于时代的独特回应。

  汪曾祺小说读书笔记1

  说来惭愧,我是个好吃的人,但又成不了美食家。读书也是,虽杂不精,儿时家训:惜衣有衣穿,爱书有书看,故而勉强算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吧——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看书很少谈什么体系,管他什么名家名著,一册在手,翻翻插图,看看目录,凭着跳跃眼中的只言片语判断要不要细读慢品,就像与人相处也是如此,第一眼的喜好决定了相交程度。**惯延续,虽存局限,即使错失,不留遗憾!而汪曾祺的作品就在我“随便翻翻”中常置案头,百读不厌,如若错失,定有遗憾!

  读汪老的第一篇文章是《故乡的食物》,早都说了,我是个好吃的人,自然容易被介绍美食的作品吸引。古往今来,从苏东坡到李渔,从袁枚到梁实秋,直至周作人、林语堂、陆文夫、贾平凹·····这些作家都写过谈吃论喝的作品和随笔,而汪曾祺的美食散文独开一枝,厚重且飘逸,世俗又脱俗。笔触灵动,娓娓道来,齿颊留香之余深谙人文内涵。我的故乡和他比邻,乡土风情多有相似,笔墨之间倍感亲切。少年读时只想尝味,及至成年背井离乡,品尝了人生诸多酸甜苦辣后再读旧文,更加明白“乡愁是病,食物是药”,没有食物和文化的承载,又怎能体味得到蔬食三昧?首篇“炒米和焦屑”确实说不上有什么好吃,不爱它的人更加费解,不就是把米炒熟、将锅巴磨碎赖以果腹的方便食品吗——可今年寒假结束,离乡返粤,我有限的行李之列就带了十包锅巴!连自己都奇怪,数十年往返奔波中,对手提肩背早就不堪负重,因此庆幸在物流如此发达的今天,每每选择寄走行李,可连贴身衣物都懒得携带的我,为什么不把锅巴一并寄走呢?——衣服脏了可以再洗,锅巴碎了可不行!那掉落一地的乡愁啊,恐怕才真是不堪负重吧!

  当然,汪曾祺的作品远不止介绍美食,涵盖了散文、小说、剧本文学评论,行文看似不讲究章法结构,然而那是“苦心经营的随便”。在语言上,他非常重视干净自然,要求自己“能不说的话就不说”,读他的文章浑朴自然,清淡委婉中表现和谐的意趣。仿佛啜品醇厚绵长的老酒,以为酒不醉人,其实早在开坛的那刻已陷入了酒香中。这方显汪老功力的炉火纯青、臻于化境。一如他对自己的评价“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

  的确如此,文章的好坏,在于通篇读下来,或如沐春风,或引发深思,无论轻松或沉重,能给人带来感觉和思考的,才配得上“文章”二字吧!要不《聊斋志异·司文郎》中的瞎和尚怎么能仅凭嗅觉便可得到或如饮甘霖或咳嗽作呕的反应呢!

  小说《三姊妹出嫁》写了三个闺女长大出嫁的故事,父亲秦老吉挑担子卖馄饨,一来小本生意,二来独自拉扯,辛苦辛酸自不待言,本该是个悲伤的调子,可在汪老的笔下,淡淡的忧愁之下流淌的更多是对生活的期盼和向往。是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日子一天天都还是要往下过的,凡事只要有一点坚持,并不需要所谓大道理的贯彻,心安理得过自己的人生就好——

  “姐儿仨有时一起互相嘲戏。三姑娘小凤是个镴嘴子,咭咭呱呱,对大姐姐说:

  十个麻子九个俏,不是麻子没人要!

  大姐啐了一口。

  她又对二姐姐说:

  姑娘姑娘真不丑,一嫁嫁个吹鼓手。吃冷饭,喝冷酒,坐在人家大门口!

  二姐也啐了她一口。

  两个姐姐容不得小凤如此放肆,就一齐反唇相讥:

  敲锣卖糖,各干各行!

  小妹妹不干了,用拳头捶两个姐姐:

  卖糖怎么啦,卖糖怎么啦!

  秦老吉正在外面拌馅儿,听见女儿打闹,就厉声训斥道:

  靠本事吃饭,比谁也不低。麻油拌芥菜,各有心中爱,谁也不许笑话谁!

  三姊妹听了,都吐了舌头。

  这样的文字,汪老信手拈来,生动活泼语言精炼,源于生活语感艺术,这样的文字真叫人喜欢!

  读《多年父子成兄弟》,不由就想到自己的父母。我的父亲算是开明豁达,母亲苛求严厉,遵循中国传统理念的“上下有别”,她认为长幼尊卑是不可侵犯的界限,在这样的思想下,母亲虽然对孩子内心疼爱有加,但母女间难有亲昵无间的融洽。看到汪曾祺和父亲、子女的相处,不由心生羡慕,貌似不尊实则有序,难道不是吗,非得要低眉垂首毕恭毕敬才叫孝顺?文中说:“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而且,可恶!另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尽量保持一点童心”。只有真正领会了“传统”的真谛,才能切身贯彻传统真道吧!如今我也身为人母,女儿伶牙俐齿,偶有不恭,每每此刻,我总想起自己的童年,中国人讲求含蓄内敛,明明有爱,偏要疾历,明明欣赏,偏要克制!进而连保持最平常的亲子关系都嫌奢侈,善而不得法为愚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把握正确的核心和限度之外,允许孩子所谓“小小的不敬”呢,我希望和孩子也能“多年母女成姐妹”,成不成姐妹待定,让时间来见证吧······

  文如其人,汪曾祺自称是一个中国式的抒情的人道主义者。出生殷实人家,求学西南联大,虽谈不上口含金匙,也算大好前程。但个人的力量再大,在时代波流中,很多人生道路却是身不由己的选择!从曾经衣食无忧穷到“一度想死”,从阶下右派到“御用文人”,从不想出名到晚年盛誉,他一生经历了无数苦难和挫折,受过各种不公正待遇,有低谷有辉煌,尽管如此,仍能够跟随内心的召唤,一草一木中感受微小的喜悦。有人说,应该像鲁迅那样拿秃笔当利剑才能真正表达出语言的力量,汪曾祺文中有花花草草、风俗饮馔,看似平和的文字下,未尝没有忧愤和抗争,虽然他表现的不像鲁迅那么明显,这可能是一个人自小的成长环境和个人气质所决定的吧,他不是愤世嫉俗的战士,他也许只是个朴素的文人!

  我们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路上,看不惯的东西那么多,如廖一梅所言:“平和天真的外表下是一颗狮子般怒吼的心灵,永远无法向现实妥协。”每每念此,也恨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地里拔起来”,可随着岁月加持,邪魅退散,应该相信,该开花的会开花,该发芽的会发芽,即使什么都没看见,也还有种子会留在土里!

  在最坏的时代,做最好的自己。感到忧虑和恐惧时,读书让我安静。好友喜年少家贫,出自深山,她说:“你工作在图书馆,给我推荐些书呗”,我自知才疏学浅,无法像钱钟书一样挥手列出洋洋书单,我对她说:“没事读读汪曾祺吧,不必刻意,随性就好”。

  真的,没事读读汪曾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