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和他生命的流向(2)

时间:2021-08-31

  因为时代不同,蒋梦麟人生之河流向更远的远方,从蒋村到绍兴、到日本,再到大洋彼岸的美国。而王勃,以及那个时代所有的文人,他们心心念念的地方,就只有长安,也只能是长安。无论是李白的“长安不见使人愁”,还是韦庄的“几时携手入长安”,“长安”已不仅仅是个地理名词,更是东方文化的圣地,成了无数人在生活浪涛里漂泊的压舱石。多少异邦客,从海陆来,经风踏浪;从陆路来,翻山越岭。当长安城巍峨的建筑、雄浑的布局呈现在眼前时,他们一定激动得热泪盈眶。比起这些人,王勃从绛州到长安,实在算不上路远,五六百里地,不必星夜兼程。年轻的李唐帝国,对内确立科举,对外开疆拓土。读书人通过考试选拔进入仕途,参与和掌管各级政权,在现实秩序中,打破门阀的垄断。他们再也不必像几百年前的左思那样无奈地慨叹:“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就在王勃来长安期间,他的同乡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立下赫赫功名。

  在这个“独上高楼”却不必“望断天涯路”的时代,王勃此行有很明确的目的,那就是拜名医曹元为师,钻研《黄帝素问》《周易章句》《难经》等,探求“三才六甲之事,明堂玉匮之数”。这些书光听听名字就知道学起来很难,15个月后,他竟然“尽得其要”。临别之际,曹元说了这样一句话:“无猖狂以自彰,当阴沉以自深也。”借此提醒王勃,做人不要得意忘形,做事应当不露声色。然而遗憾的是,从其后的发展看,王勃并未领悟到老师的用心。

  这实在也怨不得王勃,他6岁就能写文章,比7 岁咏鹅的骆宾王还要早慧;9岁,在读了颜师古的《汉书注》后,自己又针对注解错误之处撰写了10卷《指瑕》。要知道颜师古可不是一般人,他被太宗皇帝任命为秘书少监,专管校定古书的工作,每遇疑惑不解的奇文难字,他都能一一辨析,并说明其本源。他所训校的《五经》,是天下学子学习儒经的依据;而《汉书注》更是他奉当时太子李承乾之命耗尽心力完成的,深为学者所重。一个9岁的小孩,敢于对这样的权威叫板,勇气之外,更能使人感受到他露才扬己的迫切。你让这样一位天才少年,在这样一个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时代,不随流俗,超越名缰利锁的束缚,持守一颗平常心,实在是太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