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尘器触摸不到的地方的童话故事(2)

时间:2021-08-31

  我承认我是个心软的人,我再次来到洞口,对鼠小姐说:“喂,你没事吧?出来聊聊?”里面半天才传来很虚弱的声音:“不聊了,改天吧,我不舒服。”

  不舒服?这几天没对我骚扰,心里不好受了吧?我故作友善地说:“快出来吧,来晒晒太阳,瞧,今天的天气多好呀,我还准备了咖啡……”我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是爬出来的,不,不,老鼠当然是要爬的,可你记得不,她曾经走猫步的。

  “你怎么了?”我总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同情,我感觉她的腰断了。她喘了一口气:“没什么,我的胯脱落了。就快恢复了,哎哟,”她吸口气继续说。“休息了几天,差不多了。我还真想晒太阳,请把我拿到阳台吧。”我二话不说,双手捧起她,放到阳台的一个软垫子上,我拉来另一块垫子,和她对面坐着,中间是新煮的咖啡。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她不说话,我还是想问她的身体。突然,我灵光一闪,我就说了,我和她在一起时总是特别的聪明,我突然间明白了,她小小的身子骨,是我那天把她掼到地上弄坏的,我的后背开始冒汗,垫子上有许多刺儿在扎我。她为什么不抱怨我?

  我抱着她去宠物医院看病,那个男医生对我养老鼠见怪不怪,只是好心地提醒我,如果给宠物鼠买过保险,可以趁机多做几种检查,甚至可以给她美容什么的。我才知道自己很老土,推说鼠小姐没有保险,只给她的腰胯做了CT,看看没什么大碍就放心回家了。就这还花了我一篇文章的稿费呢。

  看着鼠小姐的疼痛,作为一个人,我总不能对她低声下气地求饶吧,只能想个办法补偿才好。“啊哈,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把你的家打扫一下。我觉得……我觉得那应该是我的打扫的地盘。”我有些口吃,鼻子上也开始冒汗了。她还是笑笑,没说话。

  我把吸尘器先清理干净,免得把她的东西和我的垃圾混了,到时候说不清可就麻烦了,我对她还是小心点好。很快,我那进口吸尘器的强大威力就显现出来了,我拔掉刷头,直接把吸尘器的杆对着她的家,她的洞除了墙,全被我吸出来了。这次,说不清的是她了。

  知道我找了什么了吗?我把吸尘器的灰尘滤网打开,尘土不多,有一道光芒刺伤了我的眼睛。那是隔壁邻居家丢失的金戒指,我见过的,女主人向我炫耀过的,后来说是丢了,还哭过几回呢。倒是男主人大方,说丢了就丢了呗,以后有钱再买一个。这,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鼠小姐只笑不说话,作为一个作家,我除了好奇还敏感,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戏。“好吧,我答应每次自己打扫房间时也给你打扫家里,免费的,可以换这个秘密吗?”我明白什么都需要等量交换的。她的脸红了,瞧,我的敏感没错。她说:“我的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无耻地说:“求求你,这也许对我来说是个创作素材呢,也许,因为你提供的情节,我的作品就能获大奖呢,也许……”对她的循循善诱是管用的,她终于愿意说了:“你们人类真是无孔不入,窥探隐私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好吧,如果我不告诉你,会被你缠死的。”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却闭着眼睛幽幽地说:“是隔壁的娄阿鼠,他用这个向我求婚的,给我做王冠刚刚好。”天,我说什么来着?哪里都有故事的,只是看你会不会挖掘。无须她多解释,我知道了,隔壁的那户人家姓娄,那家的帅哥鼠当然就是鼠小姐说的娄阿鼠喽,这中间还有段感情戏。好了,好了,我不要多问了,我自己会把情节丰满起来的。我站起身来,对鼠小姐说:“好好享受阳光吧,我去把灵感记下来。”

  我在电脑上噼啪起来,题目一定要吸引人,《娄阿鼠和鼠小姐不得不说的事》?不行,太俗;《他们的那些事》?俗,还是俗;《爱的见证》?呵呵,很一般嘛。最后我定名为《金戒指》,越简单越好,这是我多年的经验。

  尽管我极尽煽情之能事,还是感觉故事情节单薄了些。同时我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关于我的道德的问题,那就是,鼠小姐客居我家,她的金王冠也就是我看到的金戒指却是从隔壁偷来的,当然,这不是我偷的,可我现在知道了不能知情不报啊,我查了查相关法律,轻则犯了容留罪犯窝藏财物罪,重则是同犯啊。不得了!不得了!可我如果拿着戒指去自首,也太让鼠小姐看不起了,她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是对我多大的信任呀,我可不能辜负人家,哪怕是只鼠。

  我的睡眠质量开始下降,不是因为鼠小姐的骚扰,她在静静地疗养,已经快恢复了。但我的失眠是与她有关的,与她的王冠有关。也是因为心虚,那天我出去扔垃圾时,刚好遇到隔壁的两口子,我脱口而出一句话问女主人:“戒指找到了吗?”女主人摇摇头:“没呢,真是怪了,睡觉前放床头柜上,结果不翼而飞。”我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隔天,那家男人也就是老娄趁我丢垃圾时悄悄跟我说:“大作家,您别老在我媳妇跟前提那戒指了,她听了就心烦,心疼呗。我告诉您实话吧,我哪有钱买真的金戒指呀,只是给她买个仿金的,可她又到处显摆,我怕露了马脚,就偷偷扔墙根了,这事您可别给我说出去,自己知道就行了,老婆让我报警我都不敢呢。”我心里那个乐呀,都写在脸上了。老娄不高兴了:“您笑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有钱也别笑话我呀。”我忙搭了许多好话,说自己不是笑话他的,是被他对媳妇的爱感动的,总之是糊弄过去了。

  很快《金戒指》脱稿了,因为有了更丰富的情节,整个作品我非常满意,可以说达到了我创作的顶峰。鼠小姐的健康恢复了,我们常在下午的阳光里喝咖啡,她给我许多灵感,我都觉得自己仅仅给她打扫房间是不够的了。很快,《女作家与女老鼠》系列也完成了。

  系列在我们俩中间有了争议,她第一次参与到我的书里来,很肯定地跟我说:“这套书应该叫《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我张大了嘴巴,心里权衡了许久,也没有作出决定。女人?两个女人?她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可她是鼠啊。我如实把两个书名都发给了出版社,出版社更绝,他们把书名定为《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女作家和女老鼠》,哈,他们还怕得罪一只老鼠?不,不,不,除了我谁也不知道鼠小姐的存在。  我甚至想,如果鼠小姐写作,那我的饭碗就没了。《两个小资女人的生活——女作家和女老鼠》系列出版时,我的《金戒指》也获奖了,这一年,是我事业发展的高峰,我拥抱了鼠小姐,当然,我是把她捧在手上,用自己的脸蹭她,你放心,她比我还干净呢。

  我真诚地说:“把你的娄阿鼠也接来吧,我现在可以养起两只小资老鼠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鼠小姐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那顶王冠又戴在头上试试。对于这王冠的质地,我从来没告诉过鼠小姐,还好,她看不懂我书里的任何文字。还好,隔壁老娄夫妇和所有的邻居一样,知道我火起来了,但他们从来不关心我的作品,没有人打听书名,更别说买来读了,他们只关心我的稿费升到了几位数。

  “我有钱了,很多很多的钱。”我常对鼠小姐说。她很冷静地说:“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我讨厌她的冷静,辩解说:“我有啊,稿费,奖金,大量的。”她还是很冷静地说:“其实你什么都没有。”

  “好吧,好吧,我还和以前一样,我家徒四壁,行了吧?”我不知道在她面前为什么总爱屈服。

  “四壁?”该死,她还是那么冷静。“你只有南北两面墙壁,东西的两壁是你和邻居共有的。”

  我狂晕,半天才镇定下来,这是她在刺激我,绝不上当。果然她幽幽地说:“所以,快去打扫卫生吧,注意那些吸尘器触摸不到的地方哦。”隐隐约约,我的牙又开始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