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荆轲》诗中的豪放热情,是诗人心中长期郁积的愤世情绪在易代失主后的强烈爆发。诗人一生失意,而又很难为自己归因,偶有生不逢世之怨,更多是与世不合的自怨,诗中流露出来的多是哀婉无奈的情调,显示出平淡的风格,但时代的混乱、黑暗毕竟是造成他才不得用、穷困潦倒的重要原因,他不能不时时对那些野心家乃至晋帝抱有深深的不满和怨愤,不说只是因为说也没用。而晋帝,作为无能的君主,诗人对他个人没有好感,作为晋室的代表,诗人却是怀有感情的,他对晋室寄托过希望,这与个人对生活的希望是一致的,所以失去君主,失去晋室也进一步摧毁了他的希望。他的郁积情绪因此找到了一个爆发点,这才有如此激越的风格。诗人认识到他的落泊原因主要不在自身而在时代,非己违世而是世事违己,于是长期压抑的不平之气就强烈地喷发出来。永初三年(422年), 诗人五十八岁时所作的《感士不遇赋》,就是一篇流宕着激愤不平之气的作品。诗人写作《感士不遇赋》的起因如序言所说:“昔董仲舒作《士不遇赋》,司马子长又为之。余尝以三馀之日,讲习之暇,读其文,慨然惆怅。”古人心迹触动诗人情怀,诗人想到:淳朴真诚的世风消逝,虚伪卑下的恶习盛行,廉洁谦让的节操在民间日趋淡漠,投机钻营的邪心在官场日益纵恣。所以即使心怀正直、立志治世的人也不得不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潜藏隐居,一些洁身自好、操行端正的人也只好徒自劳苦虚度一生,“夫屡信思顺,生人之善行;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门闾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怀正志道之士,或潜玉于当年;洁己清操之人,或没世以徒勤。”“故夷皓有‘安归’之叹,三闾发‘已矣’之哀”。无处可归,只有发出“算了吧”的哀叹, 这是夷皓、屈原也是诗人的遭际与心情。古人郁积在心,而著文宣泄,“此一古人所以染翰慷慨,屡伸而不能已者也。夫导达意气,其惟文乎?抚卷踌躇,逐感而赋之”。诗人也愤慨不平,不吐不快。他挫古今于笔端,激情饱满地写道:“咨大块之受气,何斯人之独灵!禀神智以藏照,秉三五而为名。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靡潜跃之非分,常傲然以称情”。在理想的社会里有理想的人和理想的人生,人们或隐居自乐或大济苍生,都能顺其自然,合乎本心而称心如意。但是,理想的时代,理想的人生随理想的人性消失而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人心险恶、充满了虚伪嫉邪、是非颠倒的社会。“世流浪而遂徂,物群分以相形。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山嶷嶷而怀影,川汪汪而藏声。望轩唐而永叹,甘贫贱以辞荣。淳源汩以长分,美恶作以异途。原百行之攸贵,莫为善之所娱。奉上天之成命,师圣人之遗书。发忠孝于君亲,生信义于乡闾。推诚心而获显,不矫然而祈誉。嗟乎!雷同毁异,物恶其上,妙算者谓迷,直道者云妄。坦至公而无猜,卒蒙耻以受谤,虽怀琼而握兰,徒芳洁而谁亮?”世间人附和同党而诋毁异己,别人胜过自己就恶言中伤;把深谋远虑的人说成糊涂,把爱讲直话的人称作狂妄,这么一个黑白不分充满纷争的社会,像一张硕大的罗网,让人们像鱼和鸟那样担惊受怕,所以看透了这一切的人只好辞官弃世、隐居躬耕。 接下来诗人历数古往今来有德有才之士不逢其时或是即使偶有机会但好景不长的悲哀遭际,从中看到了个人命运的某种必然性。“哀哉,士之不遇, 已不在炎帝帝魁之世。独祗修以自勤,岂三省之或废。庶进德以及时,时既至而不惠。无爰生之晤言,念张季之终蔽。愍冯叟于郎署,赖魏守以纳计。虽仅然于必知,亦苦心而旷岁。审夫市之无虎,眩三夫之献说。悼贾傅之秀朗,纤远辔于促界。悲董相之渊致,屡乘危而幸济。感哲人之无偶,泪淋浪以洒袂。承前王之清诲,曰天道之无亲。澄得一以作鉴,恒辅善而佑仁。夷投老以长饥,回早夭而又贫。伤请车以备椁,悲茹薇而殒身。虽好学与行义,何死生之苦辛!疑报德之若兹,惧斯言之虚陈。何旷世之无才,罕无路之不涩。伊古人之慷慨,病奇名之不立。广结发以从政,不愧赏于万邑。屈雄志于戚竖,竟尺土之莫及!留诚信于身后,动众人之悲泣。商尽规以拯弊,言始顺而患入。奚良辰之易倾,胡害胜其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