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渔文化研究(2)

时间:2021-08-31

  先看捕鱼方法及其工具。

  《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一是的。无论是《何彼梂矣》,还是《竹竿》,抑或是《采绿》都提到了这一捕色方法。这种捕鱼方法很早就有了。考古学家在西安半坡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大量骨制鱼钩,这足已证明,钓鱼这种捕鱼方法在距今大约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期已经发现。

  至于钓鱼的工具,自然主要是由钓竿、丝线以及钓钩组成。一般说来,竹竿的选择需要纤长细小的竹子,就是《竹竿》提到的“籍箱竹竿”。毛亨《毛诗故训传》(以下简称毛《传》:“箍箩,长而杀也。”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以下简称《传疏》):“杀者纤小之称。”古代卫地产竹,人们选取其中细长的竹子来做钓竿是可以理解的。其中原理就是细长的竹竿不仅伸得长抛得远,而且很轻便。钓线的最佳选择莫过于丝线。“其钓维何?维丝伊缗”,(《何彼裱矣》)许慎《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缗,钓丝缴也。”郑玄《毛诗笺》(以下简称郑《笺》):“以丝为之纶,则是善钓也。”丝线之所以能成为当时最好的天然钓线,大概得益于它细小耐用且不易被水中的鱼发现。钓鱼结束后,人们会将钓线缠绕好以便保存,下次开钓时再将它解开系在钓竿上。这正如《采绿》所写:“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二是梁笱配合使用的方法。这种方法在《谷风》、《敝笱》、《小弁》都出现过。《谷风》中的“毋逝我梁,毋发我笱”与《小弁》中的“无逝我梁,无发我笋”表达一致。在古代汉语中,“毋”常与“无”相通用。有意思的是,一提到笱,就会提到梁,二者形影不离。在《敝笱》中也是这样,“敝笱在梁,其鱼鲂鳏”。由此看来,这二者是配合使用的。朱熹《诗集传》(以下简称《集传》):“梁,堰石障水而空其中,以通鱼之往来者也。笱,以竹为器,而承梁之空以取鱼者也。”这大约能说明这种捕鱼方式的操作办法。

  梁笱到底为何物?由朱熹的解释,我们不难看出“梁”的面目,那就是垒石堆土来隔开宽阔水域,在中间特意留一些缺口,以供鱼儿通往。在梁的缺口处安上“笱”就可以捕鱼了。“笱”在朱熹的解释中只是一种竹制的捕鱼工具,至于具体形制,语焉不详。《辞海》解释为:“捕鱼的竹笼。大口窄颈,腹大而长,无底,颈部装有细竹的倒须,捕鱼时用绳子缚住笼尾,鱼能人而不能出。”这种捕鱼工具现今许多地方依然在使用。

  《诗经》中提到的另外一种与梁笱相似的捕鱼方法就是《鱼丽》中的“圉”。毛《传》:“圉,曲梁也,寡妇之笱也。”《集传》:“眢,以曲薄为笱,而承梁之空者也。”《传疏》:“《释器》曰:‘嫠妇之笱谓之留。’是寡妇之笱也。孙炎曰:‘冒,曲梁,其功易,故谓之寡妇之笱。’然则曲薄也,以薄为鱼笱,其功易,故号之寡妇笱耳,非寡妇所作也。”以上注释虽一致表明了“圉”作为捕鱼工具,是非常容易且有功效的,但依然未讲明“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器具,相反还增添了“曲梁”、“曲薄”这些生疏的名称。

  《说文·网部》对“圉”的解释是:“曲梁,寡妇之笱。鱼所留也。从网、留,留亦声。”清代萧风仪《嫠妇之笱谓之冒解》:“此笱实竹器,与筐笼相似,口阔颈狭,腹大而长,无底。施之,则以索束其尾,喉内编细竹而倒之,谓之曲薄,人则顺,出则逆,故鱼入其中而不能出。谓之圉者,圉,从网从留,言能留鱼而不使去也。多就曲梁施之以承其空,人不必入水,虽妇人亦能用。”其实这恰好是在解释“笱”,混淆了“笱”与“闰”。很多辞书也多以笱眢为一物而异名。既然“冒”被训释为“曲梁”、“曲薄”,就应该有别于一般笱梁相合的直梁。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孚部》训释“圉”时认为:“以土若石堰水为关空曰梁,曲簿为器,其口可入而不可出,以承梁空捕鱼者曰笱。而以曲簿为梁,令鱼可人而不可出谓之冒,冒非笱而其用如笱,故曰嫠妇之笱,如吾苏(江苏)蟹簖之类是也。”这明白地说出了“曲梁”本身就是用竹薄作梁来围鱼,而非用土石来作梁。黄金贵教授以为:盖梁笱相配合,犹夫妇然。凡梁必设缺口,呈凹形,可暗喻妇;笱置于缺口,为补缺凸口之器,喻指夫。今惟置曲箔而无笱,较简陋易设,但鱼依然可留止而获,诚如朱骏声所言“非笱而其用如笱”,故《说文》等喻称为“寡妇之笱”,又申之曰“鱼所留”,以此对“曲梁”作形态、功能之描写。他最后总结说,冒是弯曲围插水中、不开缺口、无笱配合而能留止鱼、可单独捕鱼的曲梁或曲箔。(黄金贵,《古代文化词语辨考·寡妇之笱》)这样一解释,让人豁然开朗。《诗经》中提到的捕鱼方法之三是网罟捕鱼法。《新台》、《硕人》、《九哉》这三篇作品中都涉及到了这种方法。网罟捕鱼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说文解字》里说:“网,庖牺氏所结绳以渔也。”传说归传说,据柳志青、柳翔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华域先民的渔猎》一文中考证,新石器时代早期,先民就曾使用网坠和木浮标。“网”也很早就进入汉字系统,也能说明它的历史久远。(柳志青、柳翔,《新石器时代早期华域先民的渔猎》)商承祚《殷墟文字类编》谓甲骨文的“网”字,“像张网形”,左右两边是插在地上的竹竿,中间挂的是网。(商承祚,《殷墟文字类编》)可以看出先民是用网来捕猎鸟兽的,继而发明细孔网,后才用来捕鱼虾。这种方法不仅悠久,而且广泛多样,单就《说文解字》而言,其中共收“网”部字34个,新付字3个,重文12个。(孙玲玲,《<说文解字>“网”部字与古代渔猎文化》)此足见网的种类之多,正因种类之多,可推知使用之广。

  《诗经》里提到的网罟捕鱼,似乎只是布网的方式,没有撒网。“鱼网之设,鸿则离之”(《新台》),“施苽秽秽,坛鲔发发”《硕人》,以及“九最之鱼鳟鲂”(《九最》),都是布网水中等鱼来上网。网众(罟)至今常见,其形制就不必多言。而“九聂”的形制,历来众说纷纭。毛《传》:“九最,缨罟,小鱼之网也。”郑《笺》:“设九聂之网,乃后得鳟鲂之鱼。”似乎认为九最是一种大罟。《尔雅》:“缨罟谓之九哉,九最,鱼网也。”郭璞注《尔雅》:“九哉,今之百囊罟。”唐代陆德明《毛诗音义》(以下简称《音义》)也持此说:“今江南呼缨罟为百囊网也。”清代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以下简称《通释》)认为,缨、数一声之转,缨罟就是《孟子》所说的“数罟”,就是密网。这正与毛《传》相同。按照诗义,以小网不可捕大鱼,喻朝廷之不知周公,处之不得其所。以此推究,九最解释为捕小鱼的网较为的当,且有《韩诗》的“九最,取虾芘也”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