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诗经》,读到有关劳动的篇章,会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诗里描绘的劳动情状不惟不苦,反而轻松愉悦,极具生活情味。
《魏风·十亩之间》,这是一首采桑的歌:在茂密的桑园里,采桑女辛勤地采摘,桑叶采得满筐满篓,该回家了,于是背起筐篓,结伴同行,一路笑语喧哗,表现了桑园里的和乐气氛和劳动后的欢快心情。《小雅·无羊》写的则是一首牧歌:蓝天白云下,山野里撒满了牛羊,有的吃草,有的走下山坡,有的在池塘饮水,有的调皮地撒欢,悠闲的牧人或许也会亮一嗓子那时的“花儿”或“信天游”?
《诗经》中的《周南·芣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这是一首女子采摘车前子草的乐歌。余冠英先生将之译成白话,十分精妙,尽显民歌风味:
车前子儿采呀采,采呀快快采起来。
车前子儿采呀采,采呀采到手中来。
车前子儿采呀采,一颗一颗拣起来。
这首小诗章节回环复沓,通过反复咏唱,我们仿佛看到三五成群的女子在山坡旷野劳动的身形,听到她们的歌声,感受到她们采摘时的欢乐心情。
如果说《芣苢》是一首浸染着田野风的抒情小调,《大雅·緜》则是一首气势磅礴的创业者之歌。记载周人为了生存和发展,进行的一次全国性的大迁徙,开疆辟土,建设家园,是一首带有史诗性质的古歌。共四章,其中第四章直接写他们到了新地,整田筑室的劳动场景。将其译为白话:
装土运泥响陾陾,投土入板响轰轰。
捣土打墙登登登,削墙拍打砰砰砰。
百堵高墙平地起,劳动歌声胜鼓声。
如此艰辛的劳动却看不到先民们的苦楚,有的只是高扬的劳动热情和创业的自豪感。
在《诗经》中,有关劳动的诗几乎都写得很“乐呵”,即如《伐檀》《七月》,也是“以劳动为起兴”,表现对不劳而获的贵族老爷的不满、讽刺、甚至反抗,劳动者对劳动本身并无怨尤。
劳动创造了人,劳动是人的自身需要,所以劳动起来多不觉苦(但在鞭子和棍棒下的劳动除外,那是苦役)。即使劳动的过程艰辛万分,人们也会从中找乐,使之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这种随口创作的“夯歌”,也许就是所谓的诗了。《诗经》里劳动的歌声,我想也就是这样产生的吧?劳动是诗歌创作的源泉,亦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品格。